此人的身份和赵德言相似,乃是龙泉城粟末族人拜紫亭亲命的国师,拜紫亭此人素有野心,一向为草原各族忌惮,而他最依赖的国师却不知为何和颉利搅在一起。
伏难陀朝着两人微微颔首微笑,“日前,我龙泉城和东突厥达成守望相助的条约,颉利可汗盛情相邀,伏难陀自当亲至。”
宋师道闻言大为震动,颉利为了对付他们既然如此下大本钱,却听吴风在旁边嘿然一声道,“终于来个有点意思的,可惜不时天数,终化灰灰。”
伏难陀不论是武学修为还是精神境界都为在场诸人之首,实是仅次于三大宗师的超绝高手。
伏难陀黄澄澄的眸子里异茫一闪,闻言笑道:“死生何惧,我伏难陀一生所学,可以用生死之道概括之。每个人都无可避免死亡,无论帝王将相,贤愚智痴,都要面对这加诸他们身上的命运。不过纵然如此,亦有觉者想出解决之法,不仅要直面死亡的真正面目,更要超越死亡,让死亡变成一种提升,而非终结。”
伏难陀从天竺进入草原,一路坑蒙拐骗,烧杀淫掠,和他现在这幅法相庄严的模样大相径庭,叫人想不到他的本质乃是魔僧和淫秃,而他虽然人品性格极度卑劣,却亦在武学之上有着精彩的见解和独特道理。
吴风淡淡道:“国师是否将这套道理归纳到自己的武学修为上来?”
在场之人俱是武者、霸者,意志果决,对于宗教理念兴致缺缺,却对武道皆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见解,闻言个个神色认真,竖耳恭听。
伏难陀笑着起身,朝着颉利躬身一礼后方才走入场地中央,双手合十,右腿盘在左腿,单腿独立悠悠说道:“死生之道亦是梵我如一之道,道家讲究天人合一,与武学上亦有相通之处,诸位请看。”
他的身体忽然单腿挺直,上身后仰手臂弯曲抱膝,腰肢如同磨坊一样缓缓转动,浑身的肌肉仿佛小老鼠一般四处乱窜,肉眼可见的鼓动起来。
即使处在常人想也想到不到的奇诡动作中,伏难陀仍然淡然自若道:“纯净的雨水,落在不同的地方,会变化成不同的东西,却无损它的本源。只有通过对物质、心意、感官、智性的驾驭,我们才有机会直指真如,与梵天结合,而此修行方法,就是瑜伽修行,舍此别无他法。”
“哈!有意思!”伏难陀看似只是在演绎瑜伽,实则对于真气修行有着独到而新颖的见解,吴风曾修炼过《长生诀》,此功根本乃是讲述天地自然之道,却如伏难陀所说的梵我如一殊途同归。
不过此獠不愧是邪教妖僧,说话时亦用一股奇诡的精神异能试图影响吴风和宋师道两人,可惜班门弄斧,搞错了对象。
吴风蓦然瞧伏难陀望去,“呯”!精神影响物质世界,空气中陡然出现一道无色波纹,伏难陀猛地呼吸一滞,身上窜动的肌肉猛然恢复原状,身形一窜已经坐回座位。
伏难陀脸色如常,只有坐在他左首位置的赵德言得以看到他桌下的右手微微颤抖,只听到他台面上侃侃而谈:“修行之要,在于内观,就是所谓的禅定或者瑜伽,把自己的心作为观察宇宙的支点和道路,脱离现实所有迷障,把自我放在绝没有拘束的自在境界,实现真正的自我,臻达梵我如一的至境,使能把握自我的真相,把握到将所有问题解决的关键。”
这段话看似晦涩难懂,实则乃是绝对的自我为中心,将精神境界的作用无限放大,放在后世,也即是“我心即是天心”的唯心主义。
伏难陀追求精神上无限放大的伟力,天地万物皆为助力,虽亦有瑜伽和禅定之术辅助,但亦只是将肉身作为渡过彼岸的舟筏,和佛家所讲的寂灭涅槃大有渊源。
可惜,在吴风的武学体系中,气、心、体、技四位一体方是他的武学之道,此方世界在“气”和“心”上确实发展出异常辉煌的武道之途,然则其他方面则造诣平平,即使一名武道强到三大宗师境界的武者,在缺乏真气保护时亦不敢让刀剑加身。
殊不知,天地之力虽然浩瀚伟大,但并非不可打破常规,人力有穷而无尽,以凡人之躯登顶绝巅亦有千人可以效仿。
而这,亦是吴风有别于此世武者的最大差距,即使不用磁场转动,他亦有自信仅靠肉体和真气的力量,车翻天下武林。
第61章无天之天
纯以境界论,伏难陀怕是已趋三大宗师那个级数,更可与中原道家第一人的宁道奇相提并论。
可惜,武道从不只是境界的比拼,君不见武尊毕玄就是气与技的达人,大草原上的武者多与天地争锋练就一声霸道本领。
吴风忽地抚掌赞叹,旋即放声大笑。
颉利正听得云里雾里,见此不由发问:“风尊何故发笑?”
吴风的表情复趋平淡,淡淡发言:“我笑国师虽创立梵我如一这套有趣的武道理论,但本身亦有所疑虑,终不得使之大成。”
伏难陀面容仍无动静,瞳孔却收缩收敛,显是吴风的话命中他要害,否则他亦不会因吴风随意回敬的精神反击而章法大乱。
是以面对的吴风的诘问,伏难陀双手合十,垂目不语。
颉利面色微沉,他的武学修为亦非常不俗,如何听不出吴风话里的意味来,他不由记起武尊毕玄曾对伏难陀的评价:此人虽然妖言惑众,却是在武道之途上已达到见正本我,梵武合一的宗师一流人物,即使他亦不敢轻言取胜。
他又想起当日毕玄看到从中原送回的突利首级断面后,静默良久蓦然一口鲜血吐出,长叹道:“好可怕的毁灭剑意!此人的剑道修为已趋至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
随后武尊毕玄选择为即将而来的大战闭关,这亦是他成为天下三大宗师后首次如此慎重以待。
此人的威胁已经到了必须除掉的地步。
颉利终于爆发勃然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