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语凝低低轻笑,明眸却满是凄切痛苦。
“熙姊姊,妳知道我将要嫁给那个国舅的儿子吗?”
“罗…士则…”柳朝熙记得他。去年重阳节,在庙里偶然听到他与同行友人的谈话,她记得那名斯文的公子曾红着脸说,既然女子愿将重要的贞洁留给未来夫婿,身为男人不是更该为妻子做到吗?
她记得这个人和这句话,对罗士则印象深刻,他是至今唯一使她另眼相看的男人,而对方甚至未曾见过自己。
楼语凝突然面露阴狠,没了之前悠然自得的微笑,气急败坏地道:“不准妳说出别人的名字!不准妳说出那些男人的名字!我都告诉妳我要嫁人了,妳却只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妳怎能如此…怎能如此狠心?”
柳朝熙根本不知道她为何生气,莫说是受到药物控制、身心皆极为难过的现在,即便是平常时候,她也不会懂。她时常看到对方眼中超脱友情的深刻思念,她都看到的,但她不能说、不能承认,因为…因为什么?不行,她已经再也记不起来了。
楼语凝走到桌前,将一包药粉倒入杯中,自己遂掷起来饮了一口。然后,柳朝熙不用勉强自己出声,楼语凝已经又折回床榻,双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尚残留茶香的温热双唇吻上了她。
柳朝熙觉得,可能是由于药效所控,否则被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强吻,她竟不感到一丝羞耻,唇齿间尽是水润芳泽,麋香四溢。究竟那来自丹唇似火的楼语凝,还是花香袭人的太极翠螺?吞下被强行注入口中的温茶,有一股热源与彼此的吐息相融,楼语凝的表情迷醉嫣然,深情款款,而柳朝熙虽然无法得知自己的神情,却也估计得到,恐怕并非写着“不要碰我”的讯息。
喉咙烫热地彷佛着火,又像是卡着一块永不融化的冰,柳朝熙总算知道对方这次又给自己下了什么药。
“熙姊姊…”唇瓣分开后,楼语凝显然意犹未尽,将柳朝熙向后压往枕头,两份柔弱无骨的娇躯上下重迭。“我喜欢妳的一切,但我不喜欢妳说出别人的名字,所以我给妳吃了点东西,如此一来,妳就不能说话了…别担心,只是暂时的,我说过,绝不伤害熙姊姊。”
柳朝熙闭起眼,颊上沾了滴滴泪珠,不,那不是她的。
楼语凝的眼泪烫得她想跟着哭泣,就把这个认识多年、情同姊妹的女子抱入怀里,若不是身体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做的。
“妳要的东西,男人永远也给不了妳。而我要的…”楼语凝的额头轻贴着她,低喃:“妳又不想给我。”
所有顺序都经过精心设计,罗士则的声音于门外响起:“语凝,妳在不在?不是说了要与我一同逛摊子吗?”
“我马上去。”楼语凝望着柳朝熙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回:“马上便去,士则。”
拉下香榻帷帐,遮蔽床上酥软无力的尚书千金,楼语凝光明正地开了房门。当罗士则轻声问她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过了,她也只是摇摇头,微笑地将他引开房间。罗纱帐被窗边的风短暂地吹起一角,让柳朝熙能看着他们联袂而去、轻阖房门的背影。
柳朝熙就这样望着,直到药效消除。
一直望着那深深掩蔽而永不于面前被开启的门。
「…啊,妳醒了?」
晨日,自桌上醒来的卫一色,见到她的夫人竟也跟自己一同睡在桌前,既疑惑又心疼地将她抱回床榻。不过,才刚将她安置于枕头,尚未盖上轻裘,柳朝熙已经清醒了,那双能勾魂夺魄的眸子,正沈淀迷雾般的忧郁。
卫一色楞了楞,敢情夫人作了恶梦?也对,以那种姿势入眠,自是睡不安稳。她抚开娇嫩颊上的发丝,正要开口说话,柳朝熙却迅速坐起,手臂环上她的颈子,软玉温香的冲击都还未来得及领悟,卫一色的唇便被更加柔软的触感所覆盖。
柳朝熙吻了她。吻了她这个假凤虚凰、欺世盗名的丈夫。
她的唇润泽无双,热情洋溢,纵使是在生病之时,依然呵气如兰。向来味觉敏锐的卫一色,只能稍微尝到稍苦药味交杂在甜蜜的吻中,却因此觉得更是刺激独特。
她柔滑的舌尖在自己舌上纠缠挑逗,使人百尝不厌;她的身子无一处不轻盈娇柔,紧贴在卫一色怀中,像是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融入她的丈夫体内──像是逃避一生后,终于得以进入世外桃源,所以再也不想回头、不想从此处离开了。
她主动吻她,却也主动分离。
卫一色直到两人唇分、喘息气散后,仍然睁着一双惊愕的眼睛,一语难发地凝视柳朝熙的面容…那又再次晕红、春情柔媚的面容。
突然,柳朝熙将棉被拉上,把自己整身盖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啊?」卫一色怔怔地看着榻上那团棉被,柳朝熙只露出了几丝秀发在被外。「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都吻这么久,若是有意为之呢?卫一色眨了几次眼睛,蓦地想起沈君雁的警告“那柳朝熙要是真喜欢女子,妳的清白之身就不保啦!”
「对不起…」过去被公认最贤淑高雅的柳家小姐,还是躲在棉被里,声音闷闷地传来。「你骂我吧,如果这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
「我、我…我不会骂妳的,我只是…有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