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当时让额腾伊去请九门提督的确是恐吓之言,但把这些打人的凶徒扔去顺天府,却也顺理成章。
顺天府当任府尹钱晋锡不认识额腾伊,但额腾伊腰间的长刀是明晃晃的,叫钱晋锡立刻意识到额腾伊乃是某家高门的侍卫——平常官员家的护卫,可没有佩刀的权力。
额腾伊心平气和地陈述事情的经过,对钱大人隐晦打探背后贵人态度的问题避而不答,只言府上贵人遇见凶徒伤人,贵人心善,命自己将伤人的恶徒送官。
钱晋锡顾虑额腾伊背后主子,就见额腾伊似是不经意撩了下衣袍,腰间的雍郡王府腰牌叫钱晋锡眼前一亮。
是雍郡王府的贵人啊,钱晋锡对雍郡王一贯作风有所了解,知道这位爷极守规矩,同样的,对于为非作歹者最是厌恶。
那么雍郡王府的贵人,应当是同样的。
钱晋锡心中有了数,他只需按律行事,因此当堂审理起这桩苦主未至的讼案。
那些恶徒早叫额腾伊吓破了胆子,根本不需要钱大人如何审问,就争先恐后地吐露出他们当中的首恶。
钱晋锡:……
钱晋锡都没来得及拍惊堂木,首恶就被一众供出。
被供出的首恶战战兢兢,不断叩头道:“大人明鉴,小的是受了陈家所托,特特为陈家妇驱邪,小的不敢撒谎!”
这人将头叩得极实,没几下就碰出一片青紫,渗着血丝,但他也不敢停下,比起丢命来,磕头又能算什么呢?许是险些被削去手指的恐惧叫他不敢隐瞒,这人交代了个明白。
陈家老夫妻被陈典制从老家接入京住,替陈典制当起了家。
结果时间久了,便嫌儿媳黄氏嫁进来却迟迟没有身孕,儿子又念着黄家早年间资助他的旧情,死活不肯纳妾,故而心生不满。
陈父出门时偶然结识了同乡,想起老家习俗,便请其帮忙。
这同乡心有胆怯,在京中行此事多半不会顺遂,但终究是被陈父许诺的金银冲昏了头,寻得狐朋狗友,要行这拍喜驱邪大事。
钱晋锡饱读诗书,听得“拍喜”二字便拧眉不悦——亲邻持竹杖觅新妇打之,谓之“拍喜”。
通俗来讲,女子进门后久久不孕,夫家便会喊来亲友候在女子经过的路上,手持竹杖等物一拥而上,直到丈夫出面,为亲友发花生枣子等寓意生子的东西才会停止拍打。
说白了,就是用驱邪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杀人,女子多柔弱,被竹棒殴打后即便侥幸活下来,又能活多久呢?于是顺理成章地为男子续弦。
钱晋锡愤怒无比,他倒不是为了陈家妇的遭遇,而是在京城中,竟然还有人敢循此陋习来杀人,这简直是对他职责的挑衅。
“小的冤枉啊,小的怎么敢杀人,早早和兄弟们叮嘱过,只做做样子就是。”那同乡首恶将事情全往陈家老夫妻身上推,“小的只图财,绝不敢谋害人性命啊!”
陈父刚被官差拿来,就听到这句,登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额腾伊虽不在堂上,却也在旁侧仔细听了全程,他回去还要向福晋回禀呢,总要了解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