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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这个圈，如果你不红，那就是大嫂、阿姨。

或者就是绮霞这样的结局。

都很可怕。

她不要。

她在梦中都大叫：“我不要！”然后，冷汗淋漓，湿了一身。

她想，进了这个圈子，她不为自己打算，天诛地灭。

第四章

后来，她遇到了程先生。

这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中年，矮胖，爱穿唐衫，拿着把扇子就如寻常巷陌中走出的男子。闲闲的，无所用心的男人。

错了。他一抬头，是精光四射的眸子，隐隐潜伏的霸气，如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个男人，是能玩得转江湖的。

在圈中，听说他很有名。很多女明星都巴结他。

华倩结下的好人缘派了用场。有人为她引荐。那一天，好像有很多酒，圈中的女人能喝酒的很多，她平时也不怯场，可是那次，她的脚一踏上花园的小径，就情不自禁的心慌意乱。

是怕。秋日的庭院，本是花清叶秀，天瓦蓝瓦蓝，微风轻轻的，银杏树的树叶如泼翻的金黄，一切都静谧安好，仿佛一首古诗。程先生是个有品位的人，朋友介绍。可是她的脚心硌到了碎石，一阵疼痛，好像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自己心中纳闷，她，骨子里的泼辣本是市井女子，不至于那么伤感，为什么今天阵阵心发慌？

“怎么啦？崴脚啦？”一个男人微微看着她笑。他中年、矮胖、穿着唐衫。定是程先生。她知道。这个男人初看无出色之处，但是他的眸子，就像豹一样，是那种你以为它睡着其实永远操纵一切的豹，她的心一抖，这个男人，惹不起。

就在这瞬间，她的脚不自觉的往边上一歪，钻心的痛，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扶住她，比别的人动作都快，就像闪电一样。他的手很厚很肥也很软，却好像撒下天罗地网的样子。她小时候听老辈人说，男人手，软如绵，福寿源源来。是的，这个男人在圈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不看他的面子？她不知是该荣幸还是怎的？

周围都静了下来，他们知道，程先生看中了这女人。这女人很年轻，很妩媚，很漂亮，就和程先生的很多女人一样，这女人也很放得开。很快她就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但是现在，他们要对她刮目相看了。毕竟，她是程先生看中的女人。

这一刻的程先生一点都没霸气，他很自然的蹲下来，把她的袜子拉开：“肿了没有？”随后用手按按。

他就在这一刻征服了她。强硬成功的男人只需用一点点的温柔，就能胜过那些小男人无数倍无数倍。权力是*，财富是催情剂。任何女人都有这样剧烈的虚荣心，她知道所有的眼光都在看着她，善意和恶意并不重要，这世界本没有黑白的是非，只有游戏的规则。嫉妒怎么样？就是想杀了她也没关系。她不再是庸庸碌碌谁都能差使的小演员了！

她很享受这种感觉，那些目光就是镁光灯，任何一个想做明星想出人头地的女人都会很享受这种臣服的感觉。所有的人都向你低头，就因为他们的老大向你低头。丑，不重要。矮胖，不重要。她很现实，从来没要求过男人漂亮。男人漂亮与否有什么关系？时间会带走一切美貌，但是权力和财富会跟随到生命的永远。

她被他抓住了，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气势，能够征服很多，包括她，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

她的心变得软软的，她非常迷恋他，迷恋他身上那种味道。从唐衫，从熏香中透出的动物的味道。在他的骨子里，这是一只激情洋溢纵横肆虐不择手段雄健的黑豹。

她爱上了他，莫名其妙的。

“给你上点药酒。”他又很简单的说。

是在他的书房里。有明式家具、线装书、青花笔洗的书房。大方典雅而又肃静，外面是一个小院子，院中的桂花树开了，一树的金色小花，发出清冽甜柔的香。她觉得耳朵根都是香的，自己变得很小，这个男人让她仰视，有种力量。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他拿出药酒，麻利的倒在手掌上。药酒的味道有些冲，很辛辣，仿佛一下子打开人的窍门，直冲天灵盖，她有灵魂出窍的感觉。可是每个毛孔，又如灌满了醉醉的醉醉的春风，如此酥软如此美丽。

她突然哭了。这一刻，她成了真正的姑娘。小姑娘。那种小，是指天真、柔弱、依赖。就如童年时倚在妈妈怀里撒娇，一丝一点的心眼都没有，只希望面前的人疼她，她把所有的都交给了他，躲在这个世界后面，像小时候偷偷的溜进电影院看电影。她觉得很温暖，遇到这个男人，她可以不必像以前那样赤手空拳的面对这个世界，非得在污渍里滚一趟不可。现在的她，能悠悠的像看电影一样来看这个世界。以旁观者的眼光。

她曾经那么老练，有些狡猾，曾经以为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清醒的知道男人这个动物是什么。可是在程先生面前，她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懂。

程先生是很懂女人的眼泪的。他轻易不会为女人的眼泪动心。他知道他所遇到的珍贵的女人的眼泪已经在二十岁那年永远的没有了。当他还是一个小伙子的时候，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一个满族女孩，端庄美丽，说话是清清脆脆的京片子。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的心跳就如鸽子的心脏，“噗通噗通”的欢腾。后来，他们就如所有的青年一样相爱。年轻时的程先生觉得爱是一件很纯洁很唯美的事。不，是感觉，是欲生欲死回肠荡气的感觉。在这对相爱的年轻人眼中，时间可以变得那么长，长到一个深情的对视就能穿越时空。

当然，程先生和那个女孩子没有成功。程先生的家境极普通，而女孩子的家族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为女儿选择的对象中，是非富即贵，或是世家子弟。程先生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小混混。他曾经热血沸腾的冲到女孩的父亲面前赌咒发誓他会出人头地，却换来一个淡淡的眼神。这个眼神让年轻的程先生的心一下子灰了。这是一个连斥责他都不屑的家庭，他的眼神告诉他，在他和那个女孩儿中间，有一道深深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是阶级、门第。

分手的时候秋凉了，就在胡同的门口。白色的槐花儿一阵阵的落，像下雨一样。女孩儿的眼泪一阵阵的落，也像下雨一样。这是留在程先生脑海中永远的油画——秋日，香气，槐花儿，眼泪。无论多少多少时间过去了，无论他的心变得多少厚多少黑，多少没有原来的颜色，他总忘不了这个。想起来就痛，就痛。

后来，程先生富贵了，在这个圈子里跺跺脚就能来上一阵小地震，他就遇到很多廉价的眼泪。他有时想起初恋情人的泪，觉得那真是珍珠，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愿意用一切财富再换得当年重来。

奇怪的是，就在华倩的身上，他好像又看到当年的那个姑娘。也许华倩的脸和那个女孩有一两分相似，也许今日情景和当年有几分相像。也许他今天的心肠有点软。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动了三分真情。

“还疼吗？”他温和的问她，她摇摇头，眼泪还在眼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