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缓缓道来,想起了往昔的好笑之事,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瑾娘看似不羁,实则心细如发。奏曲时不但放下帘子,还硬要我换上丫鬟的衣裳。如此,即便事情不慎传出去,抚琴的仍是她花满楼的姑娘。”
“哈哈哈!”尹千觞想了想十岁的欧阳少恭穿着小女娃衣裳的情形,必然是冰雪可爱,干脆席地而坐,捧腹大笑。
就是在两年前,欧阳少恭尽管年届十八,仍然生得像小姑娘。刚过耳际的乌黑碎发,贴着雪白小巧的下巴,看起来柔柔弱弱。这两年他却是长开了,即使坐着也看得出个头拔高了许多,肩膀也宽阔了。剑眉杏眼薄唇,无一不俊俏,但若是再去穿女装,只怕已经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毕竟,已经是到了及冠的年纪。尹千觞的目光在欧阳少恭发间多停留了一刻。当年欧阳少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由未留发,如今头发倒长长了许多。可惜青玉坛没有束发的风气,及背的长发只能用丝扣松松一扣,斜系在肩头。否则要是学着世间男子,青玉簪、白银冠,想来又是另一番气度。
“当年你穿女人的衣裳难不难受?”
欧阳少恭坦荡荡地摇头:“帮朋友一个忙而已,穿女装又算得了什么?”
尹千觞又笑了,说:“你气度大。此番唤我前来,到底是何事?”
欧阳少恭闻言蹙眉,沉思半响,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
“前些日,你不是说……睡梦之中总是看到一处莫名地界?”
尹千觞凑上去一看,正是自己一月前透过符鸟传给欧阳少恭的信笺。
“原来是这事。”他一摸鼻子,语气却严肃起来。
“约摸两个月前,我总梦到一座城,大概是在地底。四下空旷寂寥,不见半丝日光。天色幽蓝,却又一条大河,自天上缓缓流过。”
欧阳少恭眉蹙得愈发紧了:“天上的大河?”
“更稀奇的是,那一座城浮空而立,分为三个区域。东面和西面遥遥相望,正北面却是一座宫殿。”
欧阳少恭眸色一深:“千觞再想一想,是否还其他细节?”
尹千觞扰了扰一头乱发。“东面和北面地界,有几座巨像,塑的是一个女人,容貌看不清了。梦中,我似是对这女人极为不喜,又似是惧怕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少年,戴着面具,手中一柄盘蛇法杖……”
“还有呢?”
“还有就是……梦中我感受到两方注视。一方是梦中那少年,另一方却是全无痕迹,仿佛……从天外窥探我的梦境。”
“千觞……依你所言,确实是有人窥探你的梦境。”
欧让少恭听到尹千觞梦中有女人巨像,面色凝重了几分;再听到梦中的少年手握盘蛇法杖,藏在袖中的拳,握紧又松开。
“原本,我听描述,以为是你过往记忆恢复了些,在梦中有所体现。后来又想,有哪座城市,景色如此古怪。”
尹千觞点头:“是啊。哪有河在天上飘的道理?就是你们青玉坛,也没那么玄乎!”
欧阳少恭定定注视着他:“若是有呢?”
尹千觞斩钉截铁地说:“那定然不是人间景象!”
欧阳少恭失笑,缓慢而凝重地点点头。
“如此一来,定然是有妖物侵蚀你元神,让你看到了那些。”
“咦?”尹千觞讶异了一声。
听到“妖物”二字时,他虽有些许紧张,但只用了一瞬便又将惧怕压制下去。
“因而,我便不能放任你不管。青玉坛有可以连接你我梦境的奇蛊,若是你愿意,可否让我入你梦中一探究竟?”
尹千觞沉思了半晌,叹了口气。
“这个不妥。既然我现在有妖物附身,想必情形是凶险的,怎能将你扯进来?我还是另行寻找方法。”
“我说了,你我既是朋友,又是医患,我怎能不顾你?”欧阳少恭有些许激动,伸出手,玉白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明日随我回青玉坛,就这么定了。”
尹千觞只得苦笑,猛然间自己好端端却被告知妖物附身的不安感,随着欧阳少恭的强势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