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不由笑道,“看云妹妹那样儿,才是标准大家小姐的范儿呢,不过是自己乐自己的日子,别的什么都不管的。”
但见其他姐妹都有事情,或者和别人说话,或者安静的吃东西,听别人说话,各有各的乐子,整个席面上都闹腾得不成,并无人注意她们这儿,她也就放下了心,拉了黛玉出门来,走到了后院里面去。
黛玉也就随她,跟着她出了门。
见四下无人,宝钗方叮咛道,“好妹妹,你怎么就忽然说出这话来,幸而是我听到了,若是别人听到了,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头?”
黛玉叹了一声,“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便是当真说给大家听,又有谁在意这些呢?”
宝钗半晌不说话。
只是听说受灾罢了,又不干她们的事,在宝钗看来,她们衣食无忧的,实在犯不着考虑这些。甚至她还听说,这灾年之时,也是极好做生意的,只看把握得准不准罢了。可惜她到底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虽然从小学着看看账,真要谈正经买卖,总是不通的。
现在的薛家也不过就是经营祖上传下来的那些铺子罢了,反要受灾年的影响。宝钗自己不懂,不敢轻举妄动,自己那哥哥,母亲和她又放不下心,也只得如此了。
不过,听黛玉的话,却是和贾府的兴衰有关了。这倒是要好好想想的。只不过,想了半天,宝钗倒笑了。
“妹妹这两年不落泪,才说好些,倒又伤春悲秋起来。那些灾区灾民你可见了?就这样担忧起来。朝廷既然派了人去,自然就能好好安排。我们在这里,吃的喝的,难道就不花钱不成?放眼京城,今天这家、明天那家,房租、地税、铺子收益,不过是这几样。这府里素来都是宽厚的,也不曾克扣别人,花自己的钱乐一乐罢了,这也能犯什么事不曾?便是朝廷,也没有下旨说莫要取乐啊。”
这番话倒说得黛玉哑口无言了。倒不是多有道理,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公认的俗理。
别的地方受了灾,关他们什么事呢?不过也就是听听罢了,这天灾也不是他们能管得的。心好的,放点粮赈灾,都还不敢越过了朝廷的分例去。所以自然是该乐的乐,该玩的玩。
就算是在后世,能够从电视网络上面看到天灾后的惨状,绝大部分的人,也顶多就是同情悲悯一番,掉几滴眼泪,捐些钱,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还能把那些天灾的发生地当作旅游景点去参观呢。
现在在京城中,到处一片歌舞升平,什么都看不到,要是能有什么感触,那反而奇怪了。
于是,黛玉也无法反驳宝钗什么。
只得说了一声,“宝姐姐说的也是。”
至少从帐面上看,对比一下林家的情况,在京城这地儿,贾府的房租、地税,确实是不算高了。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依此生活,只要不欺人,那么不管放到哪个时代,都称不上错误。
虽然就她看来,被这日益增大的开销给弄得发晕的贾琏凤姐,都有想要增加这份收入的意思。
宝钗见黛玉这样说,便拉了她的手,“既如此,我们便进去吧。这酒也罢了,戏听来也要散了。可别再说这话了,老太太正想要好好的乐一日呢,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黛玉也没反对,两人才要回去时,却远远的见凤姐扶了平儿从后廊转过来,从后面出去了。
宝钗远远见她脸色晕红,叹道,“还是喝多了,这样可对孩子不好。想来她也是明白的,所以要避开呢。”
黛玉也跟着叹气,“我倒是劝了她几次,只是她最是要强的,总不听劝。凡是有人劝酒,她不肯落褒贬,就难免要喝一点儿了。那些仆妇婆子也是,竟一点儿眼色也没。”
宝钗听她这样说,笑道,“这些事情也是没法儿。喝了这个人的,不喝那个人的,那个就要以为自己没脸面了,非但自己以为,日后说起来,这个也要说那个没脸面的。都在一个府里办事,难免好这些东西。妹妹当那些人真把我们这些主子放在心上,事事为我们想着?凤姐若是想要不喝,惟有第一杯就不喝才好。人家是敬酒,说不出她们的错处来,若是得罪了,以后要她们办事也要推三阻四了。”
黛玉听着,宝钗似乎在传授治家经验的样子?
不过那些仆妇婆子的心态,她确实是看得满准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原因宝钗即使是知道,也是说不出口的——贾府的情弊到处都是,可是如果严厉整顿,未必不能弄好。就好像当初凤姐在秦可卿死的时候,凤姐治理宁国府那样。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是能出老实的仆人的……可惜,荣国府的当家,到底是王夫人啊。凤姐哪里敢真的大动干戈?
两个人正要走到前面的房中去,湘云却已经找过来了,“我说你们在哪儿呢,原来抛下我们跑到这里来了!说什么知心话呢,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