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杞两眼赤红,不说话。两人呼吸相近,她的刘海被他粗重的呼吸浮起,在大理石般光洁的额上颤动。那眉,宛若柳叶,那眼睛,水润清澈,一如童年时雪玉可爱。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松动,一种类似于亲情友情爱情,说不清道不明混杂纷乱的情感在他体内交织,碰撞,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表达出有力的还击之词。
以沫还在哀求他:“大师兄,求你,就算回不了头,至少可以停下……求你了!”
石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令自己的大脑恢复正常运转。时间差不多了,也许是该换种方式终结这一切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那五个孩子还在铁桶巷,就在警察搜过的那栋房子的隔壁,负一层。定时炸弹十二点整爆炸……”
以沫从地上弹起来。“杨彻!几点钟了?”
“十一点三十四分!”
以沫脸一白,吞下一口唾液,问石杞:“炸弹装在什么地方?”
“身上。每个孩子都绑了200克黑色炸药。我让他们睡着了。”他想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善心的,没让那些孩子在恐惧中等死。
以沫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杨彻,你听清了吗,快呼叫指挥中心!”
“收到!”
石杞闭上眼睛,大声说:“叫他们小心引爆器下面,有根诡线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雷管的导线一端藏在定时器里,外头看不见线路,没法剪断,只有强拆!而且要尽量快!我没在上面装倒计时的小屏幕!”
“变态!”以沫捏起拳头,但没砸下去。
石杞看着她,忽而散漫地笑了,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五个能不能都救下,就看天意了。我猜丁霂霆一定会逼迫拆弹专家先救他儿子,而且自己多半就在一旁守着,直到儿子安全。”
以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人了,他告诉她这些不似为了成全她而像是更大的诡计!
“沫沫,你根本没有选择是不是?”他缓缓牵起嘴角。“活着真累啊,如果刚才你让我杀了你,现在就不必揪心了。
”
以沫一拳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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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还差五分,城南某处传来一声巨响。
刚赶到警戒线边的以沫看着冲天的火光,大脑嗡的一下,身体也仿佛随着那声巨响崩裂了。
一旁的杨彻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但她还是倒了下去。
被揪出车外的石杞见状,仰头狂笑。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法逃出去,迟早一死。现在好了,该死的死了,没死的也跟死了差不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不知道陪葬的确切人数有点遗憾。
在场的人只见这个疯了般的男人突然刹住笑,身形跃起,朝一堵围墙撞去。
惊呼声中,墙上开了一大朵红艳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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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一身男孩打扮的她不动声色地看林络离开车站。大师兄石杞替她将帽檐又拉低了些,严肃地说:“师父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紧紧跟着我,不许乱跑。不然我把你打昏了再捆起来。”
她觉得大师兄最近对她态度很差,便没好气地回道:“知道了!”
石杞拉着她的手进站。
之前,她不但偷听了爸爸和大师兄的谈话还偷听到爸爸跟陌生人打电话的内容,因此猜出爸爸将要去的地方。自打妈妈出事后家里的气氛愈发不对劲,爸爸不仅关闭了拳击馆,还将好几个师兄打发走了。她想弄明白。现在她知道了,是因为有仇人寻上门来,爸爸以要搬家为由差遣大师兄先将她送往大城市,自己却留下来跟仇家斗。
可是,妈妈已经是植物人了,爸爸怎能再有闪失?她要救他。
她谎称尿急,偷偷甩了大师兄溜出站。
一个半小时以后,她终于找到了爸爸在地图上标明的那个小点——废弃的塑制品工厂。可她还是晚了一步,仇家已经捉住了林络。
他被吊在一个小车间内,身上脸上都是血。面前站着三个男人仍在对他拳打脚踢,靠近后门的地上还躺了四、五个男人,不知是死是活。估计是被林络打倒的。
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拔出匕首,一点点割开林络脸上的肌肤,逼问他:“钻石藏在哪儿了,那是我们丁家的东西!”
“被我扔进海里了。”林络冷声回道。
一声惨叫从他口中溢出。那个男人将匕首捅进了他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