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桂看着裘媛怒气冲冲离开,想着这个孩子终究是意难平。佛家常说人生三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世人又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他苦,未必有他善。心中有光的人才会想着燃烧炽烈去温暖别人,同时感动自己,向往宁静久安。
三个孩子,裘娟最是沉稳,心中有大义,与她的人生经历有关也源自另一半血脉的传承。
裘正最是随遇而安,甘贫守道,心中自有一片天地,如父辈取名时期许的那般守正行远。
唯独裘媛,被父兄娇纵,小时候不拘形迹,本以为被压制着练字能够清心修正,但到底是性子已养成,虽不惹是生非,却也不恤小耻,不拘小谅。
裘媛留下这个本子,并不是给她看的,是要经她手给段家人的。裘媛确实有几分聪明,无论多么义愤填膺但都能最后留一线,不会逼自己入穷巷。
或许裘媛还有另一番打算,如果刚刚她真能做到孤注一掷激怒自己,她就只能另求他法。但是她没有,她在最后却稳稳的收敛情绪,退了一步,可见这些年的锤炼使人确实有所成长。
裘媛回到自己房间,给她的亲亲姐妹刘燕打电话,结果却无人接听。于是就去美美的泡个花瓣浴,准备睡下了,至于刚刚和魏桂女士的一番唇枪舌战,最后终究是hold住了,不然她今晚未必能全身而退,老太太做不到不管她的。
母女四十年,也只有在二十几前,裘娟嫁人的前一天,她真正的忤逆了一回。如果不是裘正身手敏捷,把她护住了,估计魏桂女士的大嘴巴子就抽到她脸上,甚至把她“打回原形”了。
裘媛自己埋进水里,感受那种要窒息前的压迫,就像三年前生死游离间,一念生一念死一般,听见手机嗡嗡响的时候,她钻出水面的瞬间,呼吸快了0。01秒,被洗澡水呛到了。
不用猜就知道这个时间的电话肯定是不放心她行事的权策。权策刚刚回到自己的住处,纠结了半天的心丝毫不敢怠慢的给老婆打电话。视频通过的瞬间,权策看见一头乱糟糟的湿发杂乱的别着几朵玫瑰花瓣,看不见老婆的脸,只听见“咳咳咳”,心不由也被咳声揪到一处。试探的问,“媛媛?”
裘媛缓过一口气,应声道,“我在的。咳咳咳”
权策轻舒一口气,“怎么了?”
裘媛才不会把这么丢人的事儿跟他说,“没事儿,没事儿。你来电话干嘛?”
权策说,“每次打电话都这么生硬,我给你打电话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不强求你要‘以夫为天’,打个电话还得必须说出个一二三吗?”
裘媛终于不再咳嗽,“怨气这么大?”
“当然,我今天如坐针毡的等了半天,就想早点儿知道你这边进展如何?结果晚上又被拉去应酬,回来赶紧给你打电话了。你猜你刚刚的样子像什么?”权策问。
裘媛往镜子的方向偏偏头,一看自己糟乱的头,往水里又缩了缩,这次是整个离开镜头了,“我在洗澡,着急接电话不小心就滑了一下而已。”
权策呵呵一笑,“如果你能说的理直气壮一点儿,我还真就信了。裘媛你有没有发现,你心虚的时候,说话是最套用逻辑的。我猜,你刚刚是又在水里憋气了吧?”
裘媛又往上钻了点儿,“没发现,你这么了解我。”
权策心塞道,“那当然。只是你从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罢了。”
“啧啧啧,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怨气冲天呀。”裘媛马上转移话题,“来电话是不放心我吧?”
权策不由压低语气,“和岳母说了吗?”
裘媛扒拉了一下水面上的花瓣,不疾不徐道,“说了一半吧。对付我妈,得徐徐图之才行。”说完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我预料的不错,明天我爸就得给我打电话,这事儿就成了。”
权策小心翼翼道,“岳母没有说什么吧?”
裘媛见权策谨小慎微的样儿,笑了,“你其实是想问,我妈有没有骂我,甚至打我吧?放心吧,斥责一通是肯定的,打肯定是不会了。”然后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我倒是挺想知道,她和段家到底是怎么个恩怨情仇的,弄得老死不相往来不说,就连提都不愿提。”
权策心有戚戚的道,“想来是有难言之隐,如果只是单纯的痛彻心扉,我倒觉得岳母的性子也不会避而不谈。”继而劝解道,“你可别在太岁头上动土了,事情解决了就已是万幸,不要和岳母闹的不可开交才好。”
裘媛不以为意的说,“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家里的‘和事佬’就会上线的。我爸肯定会跟我妈说我一箩筐好话,然后把所有的罪过都揽上身的。”裘媛起身,“就你啰嗦的像个老头儿,水都凉了。”
权策看着屏幕里晃过的粉白玉体,心中暗恨,“这个死女人,从来都不知道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他都又离家月余了。”这样看得见吃不着的折磨,让他不禁开口,“你故意这样让我想入非非的吗?”
裘媛可不知道他眼里的风景,只是闪身到花洒一瞬间的事儿,没道理还要遮遮掩掩的呀,随即想到可能是走光了,于是贼不厚道的故意黏嗓嗲声嗲气的说,“权哥哥,你可真是冤枉人家了,人家只是胳膊短,够不到浴巾了啦。”
权策被这个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气的牙龈发酸,于是咬牙切齿的说,“裘媛你等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等哥哥回去,哥哥的‘长’,哥哥帮你。”
裘媛没想到这个“老学究”似的男人,四十开外学会了弯道超车,“骚话”越来越多,让她都开始招架不住了。于是警告说,“权策,注意你的‘人设’,少在酒桌上学些不三不四的。”
权策听到裘媛这样说,随即会意,“放心吧,不会乱来的。”想到刚刚散局,其余几人心照不宣的转场去了别处,难免心里不适,“不要瞎划范围。哥哥年轻也会看‘小人书’的,和酒桌那些没关系。”
裘媛想了想说,“反正我现在也清闲的很,我和老太太一块儿去湛州,顺道带着囡囡去看你吧。”
权策听了,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好,那我扫榻相迎。”
两个人在一起十多年,本就聚少离多,裘媛就休过一次探亲假,也是那次意外有了他们的囡囡。突然,对老婆和女儿的到来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