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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第1页)

魏桂看着裘正意有所指的说,“原本这是我自己的私事,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又不是需要娘给那一口奶的年纪,这娘认不认回来我自有主张。”她瞟了李婧一眼,继续说道,“但是这世间总是免不了爱搬弄是非的人,虽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蜜不招彩蝶蜂’,与其是非起,隔阂生,今天我就亲自把话说明白。”

魏桂转头看向裘媛警告说,“你和欧阳琛虽是朋友,但是这件事儿你必须要拎得清。你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继而又看向权策,“你也要警醒一点儿,‘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曾国藩也说过,‘一生成败,皆关乎朋友之贤否,不可不慎。’”

裘媛看自己的亲娘又开启了说教模式,马上端正态度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魏桂看她假模假样的作态,叹了一口气说,“我又没让你不和别人交朋友,是让你要自己心中有数,既然知道这层关系,那往后遇事就不要故作亲热的凑上去了。”

魏桂看了环视了一圈屋里的几个人,再次开口说,“‘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我母亲于我,至少生恩是实实在在的,她撇下我离开,我开始心中有怨,但是随着时间慢慢的也就不怨了。尤其是我带着裘娟回到湛州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她离开是对的,世道艰难,周遭的环境容不下她,如果她不走,早死也不是不可能。”说着,魏桂伸手拿起那块银元摩挲着,“都说‘子不言父过’,说她无‘一技之长’,可她却玩弄人心。诚然,阿爹或许有一些恶习,但是对她的好却是丝毫不掺假的,那些年她享受阿爹对她的好,却嫌弃阿爹不是她的心上人。她逃难途中遭遇土匪,被我阿爹救助得以保命。天下稍安,前路不明,信息不通,她主动‘以身相许’。瞅瞅,现在你们爱看的大女主戏,都不敢这么演。她自通药理,又善哄人,生下我之后,近十年不曾再有孕,我阿爹知道是她不想再生,但丝毫不影响他对她千娇百宠的好。不知道是真的日子太苦,还是她觉得时机成熟,也或者是段喜的发达让她有了可利用的机会,她找段喜帮忙,结果却被段喜报复。无奈被我阿爹强迫着有了身孕,她是有恨的吧?不然也不会挑拨的我阿爹兄弟不和,甚至我阿爹因此枉死,而她呢,更是利用我阿爹的死逼迫段喜不得不送她离开,走了也要故作姿态的留下一个镯子当报酬。我有时候会想,依她过往的种种,她会想不到那个镯子会惹是非吗?应该能吧?她不能想到的是,人家会报复到我头上而已。”

魏桂因为激动,双手有些颤抖,银元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出去很远。裘保国走到她近前,拉起她一只手,又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魏桂抬起另一只手扶在裘保国的手背上,换成她双手握住裘保国手的姿势。裘保国的另一只手,一直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

屋里其他几个人都不敢出声,屋里静逸的落针可闻,却听魏桂又小声呢喃道,“‘会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出,昭仪潜扼杀之,覆之以被。上至,昭仪阳欢笑,发被观之,女已死矣,即惊啼。’阿弟熬过寒冬,却在春耕时病夭,那几日她一改往日作态,守在身侧尽显慈母之风,我起初不愿相信‘人心险恶’,可是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屋里几个看过《资治通鉴》的人,裘媛早就猜到母亲耿耿于怀的心结就是她阿弟的早夭,现在听母亲亲口说出怀疑,心下也只是被认证的果然如此。

权策再早几个月的话,兴许还会替人说上几句“另有隐情”之类的推脱之词,但是自打遇上鲁省那一出拙劣的“仙人跳”,他已经泰然许多,但是心里还是唏嘘不已。

裘文卿已经惊愕失色,刚刚还因为血脉传承精妙欣喜,此刻真是犹如闷棍打头。她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业界饱受赞誉的大家会是这种满腹心机的人,都说观人作品能读懂人心,就是学院里别具慧眼的讲师也没有一人说出妙笔丹青后边这位大家的胸怀多智谋呀,而且还是这种不与人道的智谋呢。

裘正和李婧夫妻二人虽然没有读过《资治通鉴》,但是后面魏桂表达的怀疑,两个人还是明白的。李婧身为一个母亲更是难以置信的抓住裘正的手,仿佛想从裘正那里得到一句否定,她就相信一样。

权策的智商第一次在岳母面前发挥优势,他觉得今天岳母说这些的目的远不是只是唠唠家常,告诉几个人家里有几个身份显赫却不要随意接近的亲戚,绝不是“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的诫子说。权策甚至大不敬的想,这位岳母的通达世故绝对遗传自她的母亲。

魏桂缓和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原以为六十年过去,就算是滔天恨意也已经被时间冲刷的差不多了。可是刚刚提起,心中涌动的不甘再次蔓延满胸,谁能接受自己的存在不是所谓的“爱情结晶”就算了,是母亲谋以求生的算计也能接受,但是最后统统弃之如敝履,谁又能在提起的时候无动于衷呢。

裘媛能够理解母亲现在的心情,所谓不必自己去经历,观他人行迹而复了然于胸之言,在欧阳琛声情并茂的讲解外婆的故事的时候,裘媛就如同不曾共情的观众,听着故事的热闹却无法入心。可能就是那份喧闹里,处处影射了自己母亲的孤独吧。虽然母亲不曾提起过她在滇省边境生活的几年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裘娟淡然处世可以猜想出,母亲那几年的生活并非不如人意,是后来又发生了不得不离开却也不与人道的意外而已。可是谁又能大言不惭的说母亲那几年是造化呢?被买卖过的人,本身就是对人的一种无形的作践不是吗?每每想到此,对当初作恶的人也有一种要让她遗臭万年的冲动,可是现实不得不让这个屋里的所有人低头,这也是母亲为什么要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些每一个字都凌迟她心的往事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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