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树身和树荫,以及墙角的位置挡去了些冷风,但是日益体虚怯寒的陈玉绘不一会就扛不住了。嘴唇露紫,双手发抖。
触到腰边的酒瓶,陈玉绘心一狠,打开瓶塞,咕噜噜喝一口。灰酒混了牛膝,味道不好,但是身体马上暖了许多,陈玉绘摸出所藏丸药,看了一眼就吞进口中,又灌了酒,直喝到底朝天,把酒瓶子信手远远扔出去。
“哈哈哈,你不来见我,我去见你也好。”含混笑着,陈玉绘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向树身,闭着双眸,竟似睡着。
荒草寂寂的庭院,阴影中的男人忽然弹动了一下僵直的躯体,捂着肚子,不堪疼痛地倒在地上,他眉头皱着,双眼紧闭,冷汗直冒,嘴唇咬出沁红,仍没有漏出一丝痛苦的声音。
风呜呜地吹,天上几记雷声,就下起了大雨,夹杂着闪电。整个杂草丛生,檐廊破败的园子在阵阵闪光中忽明忽暗。
地上的泥水积起来,男人剧烈挣扎一下,蜷缩的身体没有反应地沉寂了。下身部分,血红色的液体混合雨水稀释开,或浓或淡,染了一整片,渗进泥土中。
有什么苏醒了,整块披了草皮的土地震动,从男人松开的手中掉落的玉石在黑夜里发出比闪电还亮的光芒,呲地响了一下。
又一个闪电劈下,儿臂粗的木枝碎成十几条,掉在地上,哪里还分辨得出上面写着什么字。
男人仰躺在地,雨水打在他脸上,比死人还白的脸色不可思议地发出细微的柔光,男人的全身笼罩在柔光中,尤以腹部为甚,原来不大明显的肚子竟似有活物在里面忽然长大,在氤氲着血丝的红雾中渐渐隆起,一下一下动着。
血雾柔光散去,肚子不动了。
雨水中,玉石叮当响,飞到半空中,似在前面引路,忽上忽下往前。
地上的男人像被牵引着,又像被谁抱着,横浮在空中,跟着玉石飞。
男人的浑身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他垂下来的头发和衣角流下来,冲洗着他身上的血腥气。
一石一人飞出了古怪的宅院。
明明下着那么大的雨,院门口两盏白灯笼却亮得好好的,映着门上牌匾,“李府”。
李府门口的石狮子上系着一匹受惊的马,不时嘶鸣,甩着尾巴,扯着缰绳,忽而人立而起,忽而往后退。
男人的身体轻落在马背,马似被下咒,忽然安静下来。
院门上两盏白灯笼飞下来,引路般停在马前。
系在石狮子上的绳子自动解开,马匹扬起四肢,驮着昏迷的人,跟在飘忽的白灯笼后跑起来。
玉石飞进男人胸口的衣内,消失了光芒。
那天晚上,太原城的打更人说,雨夜里,看到冥府的白灯笼引着一匹马狂奔,马上的人裹着层黑色的布,不知是人是鬼。
丹娘一整天找公子找不到,又不敢声张,只派了人去各店行看看,是否在外留宿。
不想,午夜起来,看到公子房里亮着灯。慌忙走过去。
浑身湿透的马盘在廊前避雨,甩着响鼻。
房内亮着的不是烛灯,是两盏浮在空中的白灯笼,白色的灯笼面上写着黑色的“李府”两字。丹娘走近,它便凭空消失了。
随伴公子日久,什么灵异鬼怪,连挖心掏肺都见多了,丹娘暗自镇定地点灯去瞧公子。
陈玉绘一袭里衣躺在被子里,但湿透的头发表明刚外面淋雨回来。丹娘探探公子的额头,火烫。忙端了热水重新帮陈玉绘擦了身体弄干头发,待看到公子高隆起的腹部,心内又是一惊。
等到样样收拾完,天已发白,之前的担心、恐惧和忧虑层层席卷过来,丹娘不堪疲累地趴在陈玉绘床头沉沉睡去。
第二天,阳光明媚,清早,鸟声喳喳,一夜雨后,草木清香份外引人。
丹娘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她的公子没有醒来。
高烧,脸色泛红,昏迷不醒。
这一次,丹娘没有急匆匆又冒失地去请大夫。
昨晚上的灯笼提醒了她,丹娘隐约知道些李鬼的事,瘦狗岭来的小道士亦和她提过几句公子于李鬼有恩之类的话。料是它送公子回来,应不会加害公子。
心里有了主意,便一面差人去街上问个卦,一面买了纸钱之类东西念叨叨在家门口烧了。
问平安,得平安。
丹娘没办法,只等元淙回来,或找那李府问鬼,或差人往瘦狗岭找道士大仙。
不想,陈玉绘这一昏迷,就是十几天。
第三十五章:入梦
太原城里新来了一个戏班,一出《花为媒》唱得满城皆动。《花为媒》讲的是一个花仙恋上凡人,缘分尽时,花仙回转天庭,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