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除了太平军,各地还有许多杂牌匪军,巡抚的理由是:“精兵猛将应留在省内自卫。”太平军已朝东北方向走了,大概要从广西去湖南。他们一进湖南,便同广西毫无关系了。若特意去追,省外作战,损兵折将,简直愚蠢透顶。邹鸣鹤站在巡抚立场上自然会这么考虑。赛尚阿对邹鸣鹤这种不合作态度十分恼火,这才在调查中“一丝不苟”。乌兰泰已经战死,提督向荣则称病不露面,追击工作一再拖延。
当万余清、刘长清等将领率七千士兵出桂林追赶时,已是数天之后。太平军不了解这些内幕。他们虽放出了密探,但接近不了清军上层,送回的消息大多是关于一般民众的情绪和动向。因而太平军根据常理推断,一心以为清军会立即从桂林赶来追击。他们在兴安只待了一天,就是担心敌人的追击。全州城若不抵抗,太平军本也不打算进攻,他们要行军赶路。全州虽比县城大些,有数万人口,但要据此城固守是极其困难的。
太平军首脑们脑子里尽想着长沙,觉得只要到了长沙就会有什么办法,所以途中尽量避免打仗,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把沿途每一座城池都攻下来。若兴安知县闭城不出,太平军定会绕城而过的。不过,全州知州曹燮培却颇有气节,他没有像兴安知县那样弃城逃走,而是急忙召集了壮丁。恰在此时,都司(校级官)武昌显率援兵四百人从湖南南下,进入全州。武昌显同意了知州要他协助守城的请求,把兵带到城内。加上援军,城中正规军尚不满千,不过,他们的斗志十分高昂。太平军原本就没打算要打这小小的全州城,他们在城外西北郊柳山脚下从容行军,先头部队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全州城。
全州城墙上安放了几门大炮,知州等官员及武昌显登上城墙,紧张地望着太平军。
“大概是绕城而过了。”
“咱们想决一胜负,这太遗憾了。”
“看来是害怕我们已做好了准备。”
他们交谈着,内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太平军人数多,队伍络绎不绝。不过只有极少数人骑在马上,绝大部分的人步行,不时还有轿子穿插而过。
“坐轿子的是匪贼重要的头目吧!”
“要是大将的话,咱们用枪炮把他干掉!”
“还不知道哩。从刚才的情况看,轿子相当多,上帝会里有老人、妇女、小孩,也许坐轿子的是这些人。”
突然,城上的谈话停住了。
一乘轿子正从城下通过。这轿子和前面的大不一样,是涂成黄色的大轿。轿前轿后有士兵列队步行,那显然是这乘轿子的警卫。
“这一定是个大头目!”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默。
“咱们怎么办?”
曹燮培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虽很有骨气,但作为一州长官,还是应当考虑全州居民的安全。若敌人来攻,他自会坚决抵抗,并做好等待桂林援兵的思想准备。不过此刻,他内心里还是祈求敌人绕城而过的。
“看他那威风劲头,说不定是洪秀全哩!”
“不是洪秀全就是杨秀清,据说这两人是贼军的首领。”
“杀了首领,那可是立了殊功啊!不,比殊功还大。”
知州现在真想把耳朵捂起来。他能眼看着敌人首领从眼前通过自己却无所作为吗?若能把敌人首领搞掉,太平军也许会就此溃散,这样,天下就会太平,但稍有差错,全州城想必就要生灵涂炭。作为一州之长,他到底该如何决断?
“咱们怎么办?”有人大声催促道。
知州知道太平军历次战斗的情况,这个集团有着旺盛的斗志,各地土匪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知州不懂得基督教,但他深知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恐怕打死他们的首领,他们也不会溃散,没准反而会激怒他们大开杀戒。愤怒的军队是可怕的。若他们要猛袭全州城,那自己定然抵挡不住。知州脑子里浮现出一片血海尸山的惨状。
“应当让他们过去,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军队。”知州心里已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来,要幕僚传达他的决定:“暂不开炮。只要他们不进攻,我们绝不开炮!”
可是,话音被一声轰隆巨响掩盖。城上三门大炮,中间的那门不等命令就开了炮。柳山脚下的大路上,掀起了一股巨大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