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被他惊动;慌忙抹去泪水;向他行礼。叶畅注意到他们一个缺了一只胳膊;另一个则少了条腿。
他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二人为何在此哭泣了。
“你二人为何哭泣?”他又问道。
那两名伤兵相对望了一眼;期期艾艾;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什么。
叶畅叹了口气;对着缺了胳膊的那人道:“你姓陈;名宏对不对;我记得曾听你说过;你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在;如今你伤势大好;可以回去见父母;有何难过的?”
接着他又转向断腿的那一个:“你是尉迟弦;家里有兄弟数人……”
“叶参军;你休要说了。”那尉迟弦闻言又是流泪:“我二人正为此难过……”
“哦?”
“我二人如今已经是废物;回到家中亦不可劳作;留在军中又无可能;象我们这般;反倒不如阵亡的兄弟们于脆……今后人不人鬼不鬼的……”
叶畅神情顿时肃然。
伤残阵殁的将士;大唐确实有抚慰之策;但这抚慰之策他们今后的家庭重负相比;实是杯水车薪。他们今后的出路;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犹豫了一会儿;此次大战;象他们这般的残疾足有十余位;难怪其余人伤势渐好越来越高兴;唯独他们总是愀然不乐。
“叶参军;你虽是学识渊博妙手仁心;但此事却不是你能解决的……我二人也只是一时忘形;便是日子难过;总得过下去;叶参军你切莫往心里去……”
“谁说我解决不了?”
叶畅沉吟着说道;他一开口;陈宏与尉迟弦二人便露出惊喜之色;他们也不等叶畅说出解决的办法;就欢喜起来。
这些时日叶畅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有极高声望;在他们想来;叶畅既然如此表态;那必是有办法的
“不过我这法子也要走一步看一步;不知你们是否乐意。”叶畅又道。
“叶参军给我们指一条活路;哪里还有不乐意的道理?”他二人喜道。
“可能要你们背井离乡啊;自然;若是你们亲长愿;你也可以接来养老。”
“还请叶参军明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条活路;我们在所不辞”
“我如今借了太平长公主两座庄子;正需要人手。”叶畅道:“自然;不是要你们去田里劳作;你们也顾不来;我要人手看管货物、管理庄丁;也许还要于各方奔走。最初时是在这两座庄子;过一两年;我会去别处买田置庄——有可能是江南;你们也愿意去?”
“如何不愿意;不过是瘴疬罢了;经过这河西之地;我们还怕江南那一点瘴疠?”尉迟弦叫道:“若真如此;我们愿与叶能军为家奴”
“好儿郎;何为家奴?”叶畅顿时摇头:“就象随我来的几位族中子弟一般;算是我的……员工
“员工?”这是个奇怪的词;二人并不太懂;但叶畅说了并非家奴;这让他们喜忧参半:喜是可以不用为奴;忧则是怕不为家奴就不被视为自己人。
“唔;总之到时我会和你们订契约;只要你们按着我的规章行事;我便保你们在我家中有事可做、有家可养;而且做得好、养得起。”叶畅想到棉花若是真能推广;紧接着就便需要大量工人的棉纺织业;觉得莫说这十余个伤残军人;便是整个大唐所有伤残老兵;他都养得起。
而且老兵终究是在军营里呆过的;他们有一定的纪律性;这便是最好的基础。
“叶参军;你真是……真是慈悲心肠”
尉迟弦与陈弘并不知道叶畅已经在琢磨着剥削他们的剩余劳动力;只道是叶畅看他们可怜;勉强收容他们;当下赌咒发誓;定然要忠心为叶畅效力。叶畅又让他们去问问其余伤残军人意愿;他二人顿时便跑去了。
回过头来;叶畅发觉南霁云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了?”叶畅吓了一跳。
“叶郎君;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南霁云问道。
“这个;我很早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么;人都是……复杂。”叶畅也很难形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