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不得不报的血海深仇,一生都在追究这份仇恨。”
国师的声音又低又沉,他说——“他随我修行数百年,始终没有放下仇恨,不仅没有放下仇恨,他也没有放过他自己。他宁肯与仇人同归于尽,宁肯在同归于尽之时——”
“刺我一剑。”
于国师而言,这段过往其实不过过去区区三百年。
可每每追忆,那一字一句,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永远也无法谅解的噩梦。
国师站起身来,他退后些许,那张薄情的脸瞬息变得温柔。
然而他的声音依旧让人觉得冷。
他说:“我这么想救他,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到头来,他却告诉我,他这一生唯一的意义,就是。”
“他刺我一剑,让我眼看着他殉剑而死。呵……他的确如家族传言那般,将世间最为可怖的凶剑铸造而成,也的确如他所想那般,以自己的方式杀了那些仇人。”
国师叹息着笑出了声:“殉剑该多疼啊……可他的所有疼痛,都不如我痛。”
“所以我缚住他的魂魄,将他囚于这只铃铛中,让他一直跟着我踏山川四海,见无数风景。直到,我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卫甚直觉这想通的事情并不算什么好事。
他看着国师温柔的面容,脑海中却仍挥散不去那张寡情的脸。
那张脸就好像天生在为主人的无情无欲做见证。
可偏偏,无情无欲的人,极不寡情的动了情。
国师的言语也正正印证了他的直觉。
国师说:“我当然要复活他,从一开始我就这么想,只我一直没有想好到底复活他是为了什么。后来我发现,我一定要复活他,因为我要他比我更痛,我要他重新过一次相同的人生,然后杀了他。”
“这是第三百年,还有三个月,我就能将他复活。我如此辛苦保存他的躯体,就是为了那一天。”
卫甚眨了眨眼。
他委婉发问:“所以你是想要我的命来复活他?”
国师似笑非笑地看他片刻,将铃铛放在唇边落了个吻。
国师说:“不,复活他其实并不困难。我想复活的人,就一定能活,所以……我要你的命,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什么?”卫甚又问。
国师这一回倒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国师的答案简单而直白,却超过所有卫甚所想的可能。
——那个答案是:“为了救段西湘。”
这些事情的原因归根结底究竟如何,卫甚一概不知。
他只觉得所有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以为的事情似乎并非如此简单,他看透的其实也只是一个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