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亲王故去后,瑜亲王妃日夜吃斋礼佛,再也不同那些诰命贵妇们往来,府上的事务全交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处置。
好不容易过一个年,肃宗虽下了旨意来请她,她却是坚辞不去,只有李飞白一个人顶着一张冷脸出席。
正月初一祭祀完祖先后,肃宗突然对站在一旁的李飞白道,“我老了,这天下,终是要交给你的。”
李飞白没有应声,王室子孙日渐凋零,如今能承袭王位的,除了李飞白还有其他几位宗室子弟,可论才能论功业,撇开李飞白便没人能担起社稷大业。
何况,李飞白是肃宗唯一的血脉,他百年之后,定然是要将一切交给他才放心的。
李飞白肃立一旁没有应声,望着他老迈的面容上满是历经风霜后的平静,一双锐利的眼睛里含着万水千山,却不流露一点一滴的情绪。
知道他心里不愿意,肃宗没有勉强,却道,“当年曾以为得了天下便能坐拥所爱,可到头来并非如此,人世造化,自是不由人的,全凭自己抉择吧。”
说完便由一众宦官前呼后拥着回宫去了,独留他一人对着天坛中的祖先牌位,静默无声。
晚上夜宴一场接着一场,整个京城便如长久的冬日寂静后重又焕发了生机,三品以上的官员们衣着锦绣,被赐宴太极宫,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飞白漠然于百千人之中独坐,仿佛一切事不关己,看着姬浩雅被一班新入朝的进士们拖走,灌得烂醉如泥,笑容挂在那些年轻的脸上,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
伤心和难过都无从述说,只有手中的杜康解愁,一杯接一杯。
不知深浅的想凑上来同大权在握的洛郡王寒暄,却被他冷漠的眼神冻在了三步之外,无人敢进得那寒冷至极的冰雪圈中。
正月十五赏花灯那天,李飞白被姬浩雅拖着去看衣衫蹁跹的曼妙女子,望春园,飘香院,从前少不更事的时候随姬浩雅不知去过多少次,可如今丝毫没有任何的兴致,一抬头看见望春园三个字,转身一言不发地就要走。
“哎,别走,带你去见个人——”姬浩雅神秘地笑着对他道。
李飞白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便跟着他进去了,熟门熟路地进了天字一号房中,早有伶俐的姑娘上来端茶倒酒,等他二人落座,一个身姿翩然的女子缓步踱了进来,上前盈盈一拜,眉目间酷似那个让他想得心都痛了的女人。
一挥手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那女子惊叫一声,眉眼间尽是害怕,却又忍不住对着这位英俊高贵的男子偷眼看。
那不是王宝钏会有的神情,她总是旁若无人,自信从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会去要,不会依附,不会调笑,可他爱的就是那样的女人,不是容貌相似就可以替代的,那是独一无二的美,此间无人可仿。
“别再有下次。”他对姬浩雅的这句话是命令,也是请求,他经不起这样一再地失望,甚或说是绝望。
拂袖大步流星地离去,独留姬浩雅在一旁搂着酥肩半露的姑娘,摇着头不停地叹息道,“怎么从前不知道他是这么一个痴情种呢?真是,唉,枉费我一番苦心。”
他身旁的娇俏女子笑道,“姬侍郎,奴家对你可也是一番痴心得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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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天光正好,杏花满枝,陌上春衫少年风流倜傥,引得不少怀春少女窥看,一派旖旎风光。
王宝钏的食铺连着一个月的打理,于二月正式开张,主打私房宴席,店铺外间请了些帮工伙夫,卖的不过是寻常吃食,穿过大堂入得中堂则又是另一派景象。这里原本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宅子,年前举家搬迁后便卖给了邵家,此后辗转租给了王宝钏,改成私人居所。
太湖石错落摆放,四季花草兼有不同,每一季都可在庭中观花赏景,庭中一凉亭内可摆宴席,还有个小戏台子可让戏班子来唱歌舞戏。
这中庭一般不招待客人,除非是王宝钏的朋友或城中的达官贵人,毕竟于此间经营,逢迎结交不可免俗,王宝钏从前就是做业务的,所以对于这一套也十分的在行。
后院是她的居所,雇了几个粗使仆佣,平日只要稍加打点就可,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让丫鬟那些的侍候她也不习惯,一个人过也省事清净。
就这么安顿下了,春天也在忙忙碌碌中到了尾声,夏花渐渐繁盛,花香馥郁,于晚间的凉风中越发芬芳宜人。
王宝钏于庭中喝酒赏花,总是没几口就醉了,然后跌跌撞撞地一个人撑着回房去睡,可睡也睡不够两个时辰,醒来依然是一室的空寂。
杭州自古以来商贸往来频繁,王宝钏的店开了不久,就时常有州官县官前来此处设宴,久而久之,她的厨艺和艳名越发远播,这杭州一城乃至江南一道的官员都以曾尝过她的手艺为荣。
为了不惹麻烦,此时的王宝钏已经改换了姓名,重新拾起了自己的旧名王玉金,这店铺外间便叫王氏食铺,中庭则名思白,其意不言而喻。
这一日,江南赫赫有名的邵家来下帖子要定浴佛节这天的宴席,并要求做素斋,王宝钏这里做的是私房菜,所以没什么不能做的,又是江南邵家所请,自然答应了。随着生意越发做大,她也请了个管家来管理账目和日常杂事,自己则甩手做起了老板,只有接了私房菜才会动手,否则都交给几个学徒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