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学徒,偶尔会想起司舟,然后记忆就会如一连串的珠子,总是要牵出最后那一颗才罢休。
最后那一颗,便是她的心头至爱,只是那个名字,她再也没有提过,总是刻意回避,虽然总是为他辗转难以入眠,却不敢提,不能提,怕是情绪一个失控便绝了堤。
往日也不是没有给邵家做过宴席,毕竟这里是邵家的产业,他们旁系的亲眷也常来,总以为按照平日的规格做便是了,谁知道这番邵家却特意差了人来道,今次有贵客前来赴宴,所以特意要将一切重新装点一番。
王宝钏本是不愿,但邵家差来的下人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她便绕不过地应了,这一番改换门面,直让王宝钏自己都不认得自己租的这个小庭院了。
虽不浮华却处处被装扮得典雅细致,叫她自己也不由得赞叹,直道今后这宴席过了也不用改回来。
那先前苦苦哀求他的下人此刻便洋洋得意道,“毕竟可是邵府的手笔,自然不一样了,待会儿我们主人便要来先探看一番,我可更得仔细着点了。”
王宝钏笑着点点头,江南省邵家的主人听说是个大官,她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站在庭院中看着姹紫嫣红的一片,如此热闹倒让她这个习惯了清净的人有些不适应。
果然不多久前头大厅里就传来了一阵人声,那下人早手脚利索地前去迎了,王宝钏也踱到了月门前看。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对上了那双眼,整个人便呆了一呆。
来人看到她,也是同样一番愣怔,虽内心惊疑不定,面上却因着这些年来的历练老练了许多,平静无波的样子,微微颔首致意,假作不曾认识的模样,信步踏进了中庭里。
王宝钏随着他的步伐转身望向他,却见他也在暗自瞧着自己,不由一阵惊慌,连手都有些发颤了。
邵轩在庭中故意信步转了一圈,满意地看过后大方地打赏了下人,最后一双腿还是往王宝钏面前站定了,声音还是如当年一般清朗,笑容也和煦,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这位看来便是此间的主人了,三日后还要叨扰,望这位娘子见谅。”
王宝钏知他故意要装作不认识自己一般,于是也虚应道,“这位郎君过礼了,此乃应尽的本分,不必客气。”
二人就着这一院的假山假水,说着一番闲话,却谁都没有提起过去,好像真的是初识一般,一个是经营着一间食铺的老板娘,另一个是邵府当家的主人,二人不过是一场合作关系,谁与谁都没有什么牵扯。
许久之后,邵轩忽道,“想同三娘子确定一下食单,不知是否唐突?”
王宝钏微微颔首道,“无妨,自该是让邵公子放心才是,这便去取了来,请您稍待片刻。”
邵轩应道,“如此甚好,你们几个快些回府把还有些事情仔细安排了,此间等我看完后便自会回去的。”
几个仆人不敢违命,告了礼去了。
王宝钏步子略顿了顿,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取了食单回来,就见邵轩立着身影,于徐徐暖风中望着她,双唇微启道,“你——可是王宝钏?”
知道终是逃不过,便是否认又如何,身份文牒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叫王宝钏,王允之三女,一切不过是命罢了,于是点头道,“好久不见,邵公子。”
“没想到你还肯认我。”邵轩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脸上笑得自然。王宝钏点头,将食单放在他面前,任他翻看。
其实两个人也无话可说,不过是说了些从前事,偏生王宝钏不愿想起来,说话自然有些敷衍了事。邵轩并不知道她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只是隐隐听得人说,她葬身西凉,当时听闻还颇为她惋惜,谁知道转眼别人口中已故世的人竟然会在杭州城中开了个食铺,世事实在是难料。
当年一别之后,他也曾为那场萍水相逢伤怀不已,可如今早已成家立室,当年事,自然不能再多提了。
话题于是兜兜转转,绕回了眼前的食单上,邵轩道,“三日后,瑜亲王妃去庙里参了禅回来,便要来此处用餐,我这才命人将这里重新按照王妃的喜好改换了一番,希望你不要介意。”
听到瑜亲王妃几个字,王宝钏的表情立时僵了,抬眼看着邵轩。
邵轩知道当年她同李飞白的过往,也只得实情以告道,“洛郡王也是随着来的,明日就将到得鄙府上。”
王宝钏听了这话先是呆了几秒,神情不知是哭还是笑,没想到,这大唐虽大,却还是避不过去,逃不掉,难道这就是别人口中的命么?
心情复杂得不知该同邵轩说什么,邵轩神情自若道,“正月里皇上要立郡王为太子,被郡王爷婉拒了,但谁都知道如今皇室宗亲里,除了他也无人能任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