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身罹痛苦,偏偏要坚持。话声刚落,不待对方答话,“刷”一声亮剑在手,紧接着纵身而起,直向君无忌站立之处疾扑过来,人到剑到,长剑挥处,矫若银龙,直向君无忌身上劈落下来。
君无忌自对方现身之始,已看出他的力不从心,自不会真的拔剑以迎。
驼背人身势虽快,只是上下力道颇不一致,这一全力扑袭,下躯顿现不稳,剑势方出,整个人竟自直直向前倒了下来。
君无忌就站在他身前,见状慌不迭延臂以扶,驼背人却力持倔强,一掌向他推出。
两掌相近的刹那,谁也无心回避。
对于君无忌来说,诚是在作一种试探:试探对方此刻功力的虚实。他不过只施展了两成力道。
驼背人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他简直已无余力应敌,这一推力道至微,已是尽其所能。
借助着这一点点力量,他身子霍地拔起,纵出丈许以外,落向一株石笋之上,晃了一晃,随即飘落下来。即使这么一点点施展,却也力不从心。身势再晃,卟地坐倒下来,掌中剑“呛”然作响地撩向石笋,爆出了一点火花,随即脱手坠落。
驼背人忙自作势拾起,却是慢了一步。这口剑却为君无忌的一只脚用力踏住。“啊!
你……”驼背人看看无能夺回,便也不再心存此想,身子后倚,靠向石笋,只是频频叹息不已。“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吧?”
君无忌弯下身子,把那口剑拾起来,转手交向驼背人,后者迟疑一下才接过来,插入剑鞘。
“你怎么了?”近近地看着他,君无忌吃惊地说:“你的病势不轻,这可怎么是好?”
“你又何必多管……闲事?”驼背人一面吸着气,一面说道:“你听过沙漠里传说的一种怪病……‘子露风疸’没有?”
君无忌怔了一怔,点头道:“听说过,怎么,莫非你染上了这种怪病?”
“不错,”驼背人冷笑着说:“这便是我为什么要退居这里雪山的理由……”
说着,身子晃了一晃,像是随时都将会跌倒的样子。君无忌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要去扶他,却为对方恃强地闪开了身子。
“不要紧,死不了……这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说时,他冷峻的目光,在君无忌身上转了一转,一面忍痛吸气道:“我已知道控制这种病的方法,只是今天出来忘了带药而已……你别管我,我自个儿回去……”似乎他一直都不擅于表情,无论何时,那张脸看起来都是死板板的,毫无表情。点点头,便自个儿踉跄着向石林踏进。
君无忌见他如此恃强,也就不欲多事,倒看他又能支持多久。
原来驼背人所说的“子露风疸”,是一种传说染自沙漠里的不治怪疾,由于沙漠里气候无常,一日之内气温温差极巨,即所谓“早芽重裘午穿纱”,凡久走沙漠之人,才能摸清习性,否则便易感染风疾,若是不慎白日着了日毒,夜里又染了奇冷砭骨的“子露”,两相交侵,一入骨髓关节,便为传说中的“子露风疸”了。
据说这种“子露风疸”一经中人,十九无救,由于病在骨髓,去之极难,每日“子”、“午”二时发作,其痛砭骨,患者简直难以当受,往往在第三、四次发作之时,便自身死。
如果对方驼背人所说的属实,像他这般在染患此疾一年之久,犹能行动如常,简直前所未闻,这其中设非是如他所说的自创治疗方法,便为难以理解之事了。
又,据传,凡染患了这类“子露风疸”疾病之人,必是全身泛黄,色如黄蜡,由于几次与对方见面,皆在夜里,倒是没有看清。
一个身负奇技像驼背人这样奇人,竟然会患上了这类毒恶的离奇怪症,却是令人同情。
君无忌苦于对病症的所知有限,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对方偏偏同自己一样的倔强,便想略与援手,也似无能为力。
远远打量着对方驼背人的背影,蹒跚着步入石林,君无忌心里正自盘算着待将如何,却听得石林里有了动静。驼背人终似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君无忌一面扶他站起,道:“你当真想死么?说!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驼背人恃强的目光,终于被迫缓和了下来,象是有所碍难,只是在对方脸上打转。
“你怎么不说话!当真想死么?”君无忌大声叱着,却只觉对方被自己托扶着的身子,一直颤抖不己,可见其痛楚何等剧烈了。
至此,驼背人才似万般无奈地点了一下头,“那就麻烦你了!”缓缓地举了一下手:
“要先穿过这片石林……”短短的几个字,出自他口,却似十分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