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行躺在床榻上,见她入内,便睁开了双眸,她缓步入了里间,便对上他看过来的双眸,那眸子内溢满了担忧。
玉汝恒上前行至床榻旁,“景帝还不歇息?”
“见你无碍,我便放心。”云景行淡淡地说罢,便合起双眸径自睡去。
玉汝恒行至屏风之后,将身上的官袍褪去,换了轻便的常服,抬步踏出里间,待行至外间的方榻,她亦是劳累了一日,也无再多的心思,便也安心歇下。
直至半夜,玉汝恒便听到里间有响动,她自方榻上起身,披着外袍便行至步入里间,将烛光燃起,待看到床榻上云景行毒发时,她连忙上前,低头看着他。
云景行半眯着双眸,双手突然抬起将她猛地拉入自个的怀中,紧紧地抱着,那力度亦是拼劲了全力。
他紧咬着唇,黑血渗透了面纱,他本就苍白的唇此刻毫无血色,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单薄,还有那强忍着的痛意。
这一年来,他每晚都是这样度过的?
她的心中泛起了丝丝的心疼,双手轻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云景行迷离的双眸盯着她,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冰冷的心似是在慢慢地融化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抱紧她的双手渐渐地松开,身上已经再无半分的力气,仿佛整个人在这一刻彻底地虚脱一般,他低喘着气,双眸一顺不顺地看着她。
玉汝恒见他无碍,起身行至铜盆旁,将面帕沾湿拧干,行至他的身旁,揭开他脸上的面纱,“景帝,奴才一定会寻到解药。”
云景行放在床榻旁的手指微微地颤动着,他的声音很虚弱,“很丑吗?”
“不是丑。”玉汝恒擦着他脸颊上流出的黑血,低声道,“是恐怖。”
“你不害怕?”云景行听到恐怖二字,原以为早已经麻木,可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他的心却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很痛。
“奴才只是觉得景帝不应该如此地活着。”玉汝恒将面帕收起,并未将面纱戴上,而是盯着他看了半晌,“你本应该就是那云端上高不可攀的人,可是,为何要偏偏留在这处受尽这般的折磨呢?”
云景行敛眸,“时也命也。”
玉汝恒从来不屈服与命运,她掌握着大冶国黎民百姓的生死,又怎会相信命运一说,败了就是败了,她可以轰轰烈烈地死,却不愿惨败苟活,她如今所做的努力,终究是不会白费的。
“景帝可想离开?”玉汝恒继续问道。
“离开我还能去哪?”云景行苦笑一声,“天下之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处。”
“回大远国。”玉汝恒觉得他应该回去,一雪前耻。
云景行勾唇一笑,“倘若有朝一日我回去,你愿随我离开吗?”
“景帝?”玉汝恒盯着他,这话中的意思,颇有深意,似乎在揭示着什么,她沉吟了片刻,“景帝不怕奴才另有所图?”
“你想要图什么?是图这江山,还是图人?”云景行莞尔一笑,这样的笑容内,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玉汝恒怔怔地看着他,“景帝看出了什么?”
“打从第一眼起,我便知晓你非池中之物,倘若你随我回去,我会给你想要的。”云景行那空洞的眸子闪过一抹华光,只是一顺不顺地直视着她。
玉汝恒盯着云景行看了许久,“奴才的野心太大,怕是景帝承载不起。”
云景行见她温和的双眸蕴藏着无尽的能量,似是这一刻,这世上只有她一人,他的心莫名地沉了下来,“你想要天下?”
玉汝恒知晓,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无需隐瞒,她低声道,“奴才是为了复仇。”
“复仇?”云景行细细地琢磨着她说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是大冶国的人?”
“景帝为何如此说?”玉汝恒这才意识到,云景行也是一个深不可测之人。
如今已是三更时分,四更起,玉汝恒便要前去打点,窗外月色渐浓,屋内烛光摇曳,洒在云景行触目惊心地容颜上,泛着血红的黑光,他周身依旧笼罩着一层黑雾,“倘若不是大冶国,又是谁?难道是皇室?”
玉汝恒薄唇微勾,“景帝还是好好歇息,奴才也要起身办差。”
云景行见她止言语与此,他也不再多问,不过是微微点头,便目送着她离开,看着她那清瘦的身影,这些时日来的相处,他忽然觉得自个的人生有了希望,因为,她想要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玉汝恒缓步踏出里间,外面候着的小火者已经备好了热水,四惠一早便前去准备,玉汝恒径自洗漱穿戴之后,便踏出了值房。
她抬眸看着寂静的月色,转眸看向不远处有一道颀长飘渺的身影,她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抬步便向那处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那身影便消失不见,她怅然若失地立在原地,他既然来了,又藏在何处呢?
“站在这处做什么?”冰冷的声音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她的身旁。
玉汝恒收敛起心思,不过是微微躬身,“奴才见过厂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