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人员冲上了断墙,辛永贞才回头背起谢天华往医疗队跑去。
“不听指挥,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谢天华哑着嗓子教训辛永贞。
“可我照样炸掉了机关枪。”辛永贞不在乎批评,异常兴奋。
经过这一战,她不但不疲劳,反而精神百倍,感觉谢天华也没有刚才重了。
“放下来,我能走!”
辛永贞喘着气,大声说:“你流血太多,别乱动。”
土匪早已跑得一干二净,政府人员重新把住了城门,开始检查出入行人,安抚老乡们的情绪。
辛永贞边跑边侧脸问:“怎么样?”
“快放下!”被一个女人背着在大街上跑,谢天华窘迫极了,不断叫喊放他下来。辛永贞放下他,谢天华往前走了两步就栽倒了。
谢天华的枪伤不是很严重,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失血太多,不时就会晕过去。住进医疗队,护士就不让辛永贞管了。她背着长枪,扛着土匪的土铳,走在大街上感到特别神气。
这一仗结束后,政府人员都在议论税务局的辛永贞。“那女子,神了!”“生来就是打仗的料。”这些话传进辛永贞的耳朵,她就更神气了。
隔了一天,赵局长喊她:“别出去了,刘县长要来表彰你!”
集合后,大家站在税务局院子里,刘县长给辛永贞的左臂别了一块红布,上面印有镰刀和斧头,还有“英雄”两个字。
“这应该奖给谢天华,是他指挥我干的。”
“他也有。”刘县长笑着说,“这次打退侵扰的土匪,辛永贞同志立了头功,很勇敢,大家要向她学习!”
辛永贞的脸红红的,有些害羞,和冲锋陷阵时判若两人。她手里捏着谢天华的奖章,等县长离开后,一个人来到医疗队。
谢天华恢复得很快,正坐在床边补衣服上的弹孔,看见辛永贞,脸一红。
“看样子好多了。”辛永贞笑着说,“站起来。”
谢天华瞅她一眼,坐着没动。
“站起来!”辛永贞严肃起来,“这是命令。”
“干啥?”谢天华不情愿,“别逗,局里忙什么事呢?”
“给你授奖,快,别管局里的事了。”辛永贞掏出奖章,认认真真地给谢天华别在左臂上,然后坐下来拿起谢天华正在补的衣服,笑着说:“就你这大手,还能拿捏针线?”
(二)
谢天华枪伤没好利索就跑回了单位,他那匹黑马拒绝任何人骑,谁想骑就踢谁。谢天华刚跑进大门,黑马就在后院叫开了。
谢天华想拉黑马去河边洗澡,碰见了进门的赵局长,他故意挥了挥膀子,喊道:“没事了,明天就能出门缉私。”
赵局长说:“你的任务还是养伤。”
和赵局长一块儿进门的还有黄老六,这个黑瘦的汉子总是笑呵呵的,长年扎在头上的白羊肚手巾像他的脸一样黑乎乎的。他负责的这个运输队跑得勤快,经常来税务局换运盐证。看见谢天华,黄老六一低头过去了。谢天华没在意,骑马去了河边。
时已深秋,河水静静地,睡着一样。黑马驮着谢天华来到河边,他挽起裤脚下到水里,感到河水渗骨,又赶紧上岸来。尽管高原上无遮无拦的太阳像往常一样耀眼,可已退去了夏季灼人的温度。他放弃了给黑马洗澡的想法,只是替它刮刷了一遍全身的毛。这匹马跟他有两年多了,是大前年春天在打败豁嘴的一次战斗中缴获的。那次战斗中土匪被打散后,豁嘴骑上黑马想逃,不料黑马尥起后蹄子将豁嘴摔了下来,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跑到了谢天华的身边,像找到久别的战友一样亲热。谢天华伸手拉住缰绳,黑马就顺从地归附了他。之后,谢天华骑上这匹马与豁嘴还打过一场遭遇战,黑马冲锋陷阵,明显有弃暗投明般的舒畅。
正在替黑马刮刷,谢天华听见有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扭头看见黄老六赶着驮队从岸边走过。他喊了一声并摇手打招呼,黄老六装作没看见,扬起鞭子想快速过去。谢天华不知道黄老六的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在局里碰见时他就偷偷摸摸的,这汉子一向为人忠厚,今天这是犯什么病了?
谢天华骑上黑马追了上去,说:“老六,拐弯走路,还叫不应,你这是发财了?”
黄老六假装刚看见他,说:“哎呀,谢缉私,河道里又没私盐队,你在这里干啥?”
“先说说你,偷偷摸摸的样子,有什么事?”谢天华策马挡在驮队前,“不说清楚别想过去。我寻思,你是不是偷带了私盐,见了我才躲躲闪闪的?”
“我哪里敢做这种违法的事,真做了,村里人也饶不了我,这驮队可是大家的命根子。”黄老六扬起鞭子,“你让开,我要去驮盐,已经耽搁半天工夫了。”
“刚去局里有啥事?叫你为啥不应声?”谢天华没有让开的意思,“不说的话,还得再耽搁你半天工夫。”
“这个,”黄老六搔搔头,“赵局长不让告诉你。”
“我不会告诉他是你说的,是不是有缉私线索?”谢天华下马递给黄老六一支边产三星纸烟,“这纸烟可金贵了,抽一支。”
“我抽旱烟。”黄老六从腰间抽出旱烟袋,“你都猜到了,可别怪我多嘴,赵局长说你枪伤没好利落,怕你知道后要去参加。”
“具体位置在哪里?”谢天华追问。
“柳树湾,北边来的私盐队,有武装。”两人尽管在连只飞鸟也没有的河道边,黄老六还是压低了声音,“就在今晚,赵局长他们已经出发了。”
谢天华飞身上马,一提缰绳,黑马闪电一样奔了出去。辛永贞站在税务局门口东张西望,刚听见马蹄声,谢天华就到了眼前,对她说:“我的枪还在你那里,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