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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皮核桃(第1页)

过了青黄不接的二月,村庄渐渐暖了,街上的行人多起来,大人小孩彼此呼唤、问候的声音从容饱满,不似冬天被寒冷的北风侵袭得枯燥干瘪。

早耕的牛已在田地里劳作,更多的农人拿起锄头去收拾冰冻的秋收地,为它们松动一下筋骨,再用铁耙搂去没有沤成肥的枯枝杂草。整顿平整的土地,黄中泛黑,非常肥沃,这是它们养了一个冬天的膘水呢!

站在属于自己的田地里,俯腰抬首,人们总是那么富有活力,即使嘴唇被春风吹得干裂掉皮,依旧遮掩不住满脸的喜气。他们开始筹划着哪块地种玉米,哪块地种谷子,哪块地种高粱。谷雨前,来上一阵细雨,就能下种了。

大块的方地,返青的麦苗结束冬眠,懒洋洋地打着呵欠,伸展着绿色的腰身,直溜溜地在风中摇摆。

母亲去生产资料门市部买回两袋复合肥,准备给冬小麦再追一次肥,好让它们结出更大更密的穗子。化肥被放在大门底下墙角的青石墩上,一进大门,就能闻见幽幽的呛鼻臭气。

三月中旬,阳光与春风愈发温柔起来,不断抚慰着村庄内外的每一片砖瓦和每一寸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

村西头的果园里,果树开始苏醒,僵硬的手臂变得柔软窈窕起来。一些按捺不住春心的,轻轻抖一抖身姿,变戏法似的鼓出一个个小花苞,蓄势待发。某个夜晚,一场细雨把它们从梦中惊醒,桃红杏白呼啦啦次第张开翅膀,朵朵春光,树树霞蔚,片片云蒸,简直就是一群及笄待嫁的女子,含羞带露,光芒四射。迟钝的苹果树、柿子树、核桃树、山楂树才刚刚抽出嫩芽,打着呵欠,伸个懒腰,慵懒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果园的李家大哥和他的兄弟开始整理毗邻大路的篱笆。

这样妖娆的春光,我们这些孩子不懂得欣赏,何况那道带有荆棘的篱笆墙,给我们竖起了一道阻隔春天的屏障。

课堂上,老师带领我们朗读课文:春天来了,小溪里的水哗啦啦流淌,岸边的桃树、杏树开花了……我们在这些简约生动的文字中感受春天。

其实,我们真正的春天在村子北边的河畔。

星期天,大孩子小孩子男孩子女孩子总会在河边不期而遇。河边的柳树正在抽芽。大一点的男孩子折下长长的柳枝,用力拧一阵,抽出硬硬的枝条,剩下空筒状的柳皮,拿小刀切成几截,随手分给围在他身边的人。拿了半成品的我们,只需用指甲刮去端口处小指盖长一截表皮,露出白色内皮,不一会儿,或粗或细、或嘹亮或沉闷的哨声次第响起。河边草丛上晾着我们洗干净的衣裳,衣裳的色彩有些单调,鲜艳的红色很少,更多的是豆绿、深蓝、黑、白色。

这个季节,春节攒下的口里馍和地窖里的红薯已经吃完,再没有什么可口的零食可以供给我们日夜生长的身体。唯有玩耍,可以让大家忘掉甜蜜的糖果和春节吃到的各种美味。

耕种与追肥结束,妈妈有了忙里偷闲的工夫,我也找到了撒娇的机会。星期天早上,我的赖床不起成为娘儿俩之间的默契游戏。妈妈跪在炕上催我起床,她要收拾被褥。当我看到她跪着的膝盖前有书的时候,知道有机可乘,便懒洋洋坐起来,掂着上衣领子晃一晃,抖一抖,做出准备起床的样子。她呢,就跪在炕边埋头看书等我。待她醒过神儿来,我早又躺下半天了。她再一次催促,我再一次坐起来佯装穿衣服,她再一次看书……如此反复数次,大姐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用蘸了水的抹布和笤帚打扫干净了。她的床上,被子叠得四方四正,上面盖着她用钩针和彩线钩的方巾。我和妈妈的游戏时间最高纪录是半小时。最后,我不得不在她故作严厉的逼视下,拱出暖烘烘的被窝,完成了起床仪式。

早饭通常是妈妈起五更就做好的小米饭。最美味的下饭菜是炒土豆丝,油水不大,全靠醋熘;青黄不接的季节,地窖里的存储基本被吃光,酸菜与盐焗黄豆成为配菜必选。

我特别喜欢看大姐梳洗的样子。她总是很认真,前后脖子、耳朵根都要搓洗得干干净净,再抹上友谊牌的雪花膏,这样她身上总有一股香香的味道。不像我,拿水在脸上简单撩几下,完成任务就往外跑。

不到清明,棉袄是不能脱的。大姐喜欢在棉袄外面套一件薄薄的便衣,便衣是的确良料子,剪裁得非常合体,紧贴在棉袄外面,花色是素淡的小碎花,我却根本叫不出那花的名字;再搭配一条黑色卡其料子喇叭裤和一双黑色高跟鞋。大姐每天步行去上班,她在我们学校当幼儿教师。

大姐很爱惜她的喇叭裤。每天晚上,她顺着裤子前后熨好的两条直线折叠,把它挂在床头的细丝绳上。上班出门前,会用湿毛巾前后擦拭一遍。

一天,她请闺密帮自己把一头短发用塑料卷卷成了盛开的花朵。放学回到家,我说大姐你真好看,像画上的女明星。

爸爸皱着眉头厉声道,三里长街上,有几个烫头的?你看看,你看看!妖里妖气!成什么样子!他越说火气越大,高亢的大嗓门威力过猛,足以与大年初一早晨放的粗管开门炮媲响,在二十几平米的小屋内引起震颤,他扬言等大姐晚上睡着了,要把她的头发剪光光!我瞄一眼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的父亲,不禁为大姐担心,她要真被剪了头发,乱糟糟的,咋出门啊?偷偷瞅瞅大姐,她坐在床边,沉着脸不作声,低垂的眼帘下,一双好看的杏核眼里写满了轻蔑。一缕夕阳透过门窗斜斜地射进来,尘埃飘浮的光柱尽头,那些黑色的花朵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爸爸出去了。我说姐你今天晚上千万别睡着啊。要不,你和二姐换换,去奶奶家睡吧!大姐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晚饭后,爸爸出门去了。

晚上九点多钟,我还坐在炕上,瞌睡虫把头一下一下拽到膝盖骨上,我一次次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不见爸爸回来,竟不知什么时候被妈妈剥了外衣塞进被窝里去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发现爸爸的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我不能确定爸爸晚上是否回家睡觉了,下了炕,直奔侧门门口大姐的床前。她还没有起床,一头漂亮的卷发在枕头上完好如初。

走出门,爸爸拿着扫把正在扫院子,他好像忘记昨天晚上自己说过的大话了。

这个星期天下午,阳光很好,大姐那个闺密来了,她坐在我家厨房外的小凳子上,任由大姐把她的头发用蘸了冷烫精的塑料卷卷成一个个花红柳绿的花筒。

我家来了一位“新朋友”——一台银灰色的录音机。

这台新式的比收音机大出两倍的物事给我们全家人带来无限欢乐。尤其是我们姊妹几个,即使听歌,也喜欢围在它身边,美妙的感觉无以言表。看着吱溜溜旋转的磁带,我充满好奇,怎么也想不通那比纸张还要薄的细细的带子上怎样储存了那么动听的声音。

录音机是大姐带回来的,她用自己积攒的工资和闺密合买的,她们两个每周轮换使用,所以我们家并不是每天都会有那样美妙的时刻,也许正是这样,有它在的日子才显得格外美好。为了延长录音机的使用寿命,使用权被大姐牢牢握在手里,她不允许我们随便按任何一个按钮。大姐最喜欢听孙青的歌,经常不厌其烦地反复倒带,跟着一遍遍学唱。爸爸不喜欢孙青,他说那是靡靡之音,他更喜欢悬挂于街边电线杆上的喇叭里播放的《南泥湾》《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歌曲。

录音机不仅能听歌,也能录音。晚上,写完家庭作业,姊妹们趴在桌子上,等着大姐来操作,帮我们录下自己的歌。

听着沙沙的倒带声,感觉也是美妙的音乐呢!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大姐晚上多是忙碌的,她喜欢边听歌曲,边拿钩针钩一块块长方形或是正方形的盖巾,它们被铺在叠好的被褥、餐桌和大家心爱的录音机上。当然,她也喜欢和妈妈交换一些书来看。有时候,她和闺密们去看电影、聊天,她们会谈论一个小姐妹正被村南头一个小伙子热烈追求的事。

夏天来了,这是个欢快的季节。青涩的桃子、李子、杏好奇地探出绿色的小脑袋。它们不知道,成群的馋猴候了它们整整一年的时光。上学路上,一个放哨,一个钻进篱笆墙,噌噌爬上树,摘下几个绿果子,又悄无声息地钻出来。

太小的酸酸涩涩无法下口,但还是要艰难又幸福地咽下去,感觉从牙根到肚子里都被酸透了。

果子快要成熟时,看园人看得紧,还有狗巡逻,很难下手,但总有胆大的去试身手,碰运气,于是经常有人被抓到。

看园人的喝骂,狗的狂吠助威,令被抓者垂头丧气,进而胆战心惊地乞求千万别告诉老师和家长。我和同院住的小青虽也嘴馋,但只在雨天偶尔为之,倒是从未被看园人逮到过。

核桃树长在果园西边高高的塄边,果树长得高,小孩子够不着。当然,那玩意儿也不是随便摘来就能吃的,一般不去想它。

这个夏天的晚上,大姐天天去大队部排演节目,和她一起的男男女女,都是村里挑选出来的有文艺细胞的人,他们吹拉弹唱,各显其能。爸爸也在里面,是演员,也是节目的编排者,说得官方一点,是总导演。

晚上写完作业,我和小青各自拿着奶奶的大蒲扇出去乘凉。走到大队部新盖的二层小楼下面,看见二百瓦的大灯泡把楼上的房间照得通明,一扇扇敞开的窗户里常有人头晃过,糊了棉纸的窗格上,也有一些坐着的影子在晃动,丝竹声和歌唱声穿过窗户与闷热的空气,向街道上扩散开来。断断续续听到爸爸响亮的嗓门穿插其间,“准备”“调子高了”“重来”……不久,听见大姐清脆甜美的歌声,唱的是她平时最喜欢的孙青的《我一见你就笑》和朱明瑛的《回娘家》。爸爸的弯怎转得这样快?一时间我倒糊涂了。

麦收完毕,大姐他们去村北三里外的电厂演出了,村里去了好多人。因为要完成特别多的家庭作业,我没有去。当然那会儿也没有觉得晚会比游戏对我们更有吸引力,有时候,我们会偷偷拿出姐姐心爱的纱巾,披在身上载歌载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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