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挖坑”,不是植树时挖的那个坑,而是在陕西乃至西北地区颇为流行的一种扑克牌玩法。陕西电视台专门开辟了一个栏目,叫《夺宝秦兵》,定期播放挖坑比赛并现场点评,收视率很高,可见挖坑在陕西火热的程度。
怕不玩挖坑的人不明白,啰唆几句:玩“挖坑”,三人四人均可,五十二张牌(除去大小王)发四十八张,最后剩四张就是“坑”了,每人根据手中的牌下注,三个人最多下三注(也就是挖三手),四个人同理。下注最高者为庄家,其余人为旁家(也叫门子),牌中“3”最大,四张同样数的牌为炸弹,炸后输赢翻番,先出完者为胜。
一块儿挖坑者大多为熟人或牌友,到周末或茶余饭后便相约玩上几把。都是熟人,不必客套,泡上茶便发牌开张。发牌也是“与时俱进”的,刚开始是一张一张发,后来便一次发四张、六张甚至十二张,说这样效率高,容易出炸弹。还有更省事的发法,洗过牌直接拿出四张,将其余的分成三摞或四摞,一人一摞,面朝下数一下,多退少补。
挖坑虽是游戏,但可观出人的性格。拿上自己的一摞牌,慢慢搓开理顺,每个人才真正进入角色。有喜形于色的,有连呼臭牌的,老谋深算的则不动声色,心中虽惊涛骇浪,面上仍八风不动。挖牌(下注)也是一门技术,明明拿了一手烂牌,却加一手开挖,意在提高门槛,让他人难受。拿一把差不多的牌,不挖吧觉得亏,挖了吧有风险。挖牌的心理都是想补窟窿成连牌,多挖几个“3”,最好挖出炸弹来。可以说从叫牌就开始斗智斗勇了。有人正犹豫着,就有人说话了,富贵险中求,该挖不挖也不对;又有人说,小心挨炸弹。犹豫者就更拿不定主意了。老到者就不一样了,不管别人怎么激,我有我的老主意,挖与不挖很果断。一旦翻开底牌,要么事与愿违,心中暗自叫苦;要么意外惊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如果惊喜太大,有时也难掩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了。
出牌就更是一门学问了。庄家单打独斗,要审牌度势,谋划出牌先后,还要随机应变,该忍则忍,该出手时就出手。门子则要知己知彼,善于发现我之强项、敌之软肋,还要心有灵犀,互相配合,及时变通,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牌场上常能听到这样的说法:“远递对子近递单,临死发个三连连”“长连打短,短连打散”……这都是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不能死搬硬套,实战中还要有悟性,懂随机应变。
牌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一把是门子,下一把可能就是对手了。门子,就是“命运共同体”“盟友”。战场上,盟友的配合很重要,不能只看自己手里的五马长枪,还要发挥盟友手里的大炮甚至导弹的作用,协同作战才能克敌制胜。牌场上,每个人的大脑都在快速运转,判断局势,观察对方的表情,捕捉制胜的机会。高手打牌,常常是声东击西,欲擒故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明一手烂牌,却虚张声势,做出志在必得之势,使对手在心理上先输一成,这叫“兵不厌诈”。如果把高手打过的经典牌例归纳一下,可以写一部“牌场三十六计”了。
打牌的过程,更能观察出人的禀性。有凶猛型的,牌好牌坏都敢挖,打牌更是能冲就冲,能跑就跑,常常是家当亮完了,剩几张单牌在手里。一旦赢了,便得意扬扬。有冲动型的,不善忍耐,有炸弹在手,不判断能否走牌,先炸了对方再说,常常是炸了自己,嘴里说着炸早咧,但下次依然如故。还有“慎重型”的,挖不挖牌、挖几手犹豫再三,出牌也是频频长考,嘴里还念念有词,急得别人说:“伙计,天都快黑咧,你给纸牌相面呢?”还有一种“稳健型”的,不温不火,喜怒不形于色,但胜率却大,属于高手。
若是老不赢,就要想办法去换换手气了。所谓办法就是上趟厕所。如果上厕所回来果然有了转机,好牌频上,开始赢牌,大家便夸:“你这是‘尿手回春’呀!”于是不赢牌者纷纷去“尿手回春”。如果上了厕所回来还不见起色,便自谑:“我这是‘茅房臭手’,把你老婆的雪花膏拿出来,我给手上抹点。”如果谁用炸弹赢了牌,快乐的心情便从眉眼中洋溢出来,这时会点上一支香烟,深深吸上一口,往椅背上一靠,仰面朝上长长地吐出烟来,似乎总算扬眉吐气了。
挖坑是一种斗智的游戏,在如今社会浮躁、人多烦扰的情况下,挖坑不失为一种让人忘却烦恼、心情愉悦的消遣。自古博弈并称,小注怡人,大注伤情,带点小彩,兴趣盎然。但要切记,是人在玩牌,千万不要让牌把人玩了。如果你这一阵子手气好,常常赢,那就赶紧去买彩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