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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困顿岁月(第1页)

一回到家已是初冬季节,天气一天天冷了。亲朋好友来看望我,都说炕太凉,让母亲给我把炕烧热,也利于我腿康复。母亲何尝不如此想,可她怕烧热炕烙着了我。我肚脐以下麻痹,有感觉障碍。为此,母亲想办法把褥子给我加厚,再烧热炕,还时不时地过来把手伸到褥子下摸摸。尽管如此,我的屁股还是烙了茶杯口大个水疱。因不能翻身,水疱被压破了,也因此引发了褥疮。这个烙伤大半年才治好,为此母亲也时常自责。打那以后,我再也没睡过热炕。

伤病完全把一个家庭打垮了。有个词叫“穷得叮当响”,可我的家都没有能“叮当响”的东西了。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只能靠母亲养的几只鸡下蛋来解决菜和盐的问题,油是生产队分的,一人两斤棉籽油(棉花籽榨的油),醋是母亲自己做的。打我记事起,每年入冬母亲都要做冬醋(好的冬醋不加任何防腐剂,可以贮存一年之久)。母亲做醋的手艺在村里无人能比,对门四婆、邻居二婶、本家三嫂……她们常来找母亲帮她们做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母亲做醋时,常让我给她写醋帖,贴在做醋用的笸篮上。醋帖曰:“太公本姓姜,每日游四方,有人敬奉咱,包管他醋香。”若是糟粕,迟迟不发酵不上味,就得再加一道符:“姜太公在此,醋速速上味。”醋帖和符不是我的原创,是从父亲那里传承来的。

醋帖和符为何都提到姜子牙?这是有缘由的。民间传统,酿醋也要供奉神明,这负责酿醋的神,不是别人,就是《封神榜》里的姜子牙的夫人马大小姐。

民间敬醋神时不敬“醋瓜婆”马大小姐而敬姜子牙是有原因的。一来马大小姐与姜子牙离了婚为世人不齿,二来姜子牙统管诸神,加之又是“醋瓜婆”的前夫,顶头上司加前夫的命令,“醋瓜婆”不敢不服从。与其敬“醋瓜婆”还不如敬姜子牙。酿醋的农家都供奉着姜子牙的神像,香烟袅袅一直伴着晶莹红亮的醋酿造出来。醋做好了,还要谢醋神。母亲会做一顿辣子面,头一碗毕恭毕敬地献在醋神牌位面前。

那年冬天,母亲又做了几瓦瓮醋,送给左邻右舍和我受伤后对我家有帮助的乡亲们。大伙儿又给母亲送来菜蔬,甚至鸡蛋和白糖。

不管怎么苦,日子还得往下过。

母亲每天给我活动麻痹的双腿。怕冻着我,她把心爱的棉衣拆了——那件棉衣是外婆留给她的,里子是用毛线织的,她把拆下的毛线织成长围巾给我裹腿,怕我的腿受凉。

天气寒冷,我睡的炕不能烧,母亲把被单缝成一个大口袋,给里边塞满麦秸秆,铺在炕上,松松软软的,还真的暖和了许多。母亲还是怕冻着我,找来一个破铁桶,用头发和泥,硬是自制了一个煤炉子。

那年月还没有蜂窝煤,母亲托朋友帮忙买来无烟煤末子(买好的无烟煤要票证),打成煤饼。由于加的土太多,煤饼很不耐烧,夜里我睡得太沉,常常黎明时分炉子就灭了。我为此埋怨自己睡得太沉。母亲笑着说:“没啥,灭了我再生,要么我还不放心。”她是怕我煤气中毒。

母亲生炉子时,怕烟呛着我,便把炉子搬到屋外去生。每每被母亲的咳嗽声惊醒,我就知道母亲在生炉子。往院子看去,寒霜一片白茫茫,母亲佝偻着腰用扇子扇火,背上落满了寒霜。

我突然发现母亲老了许多,头发虽然没有全白,却是一片灰白,脸上锁满了皱纹。她弯着腰抓炉子的炭灰,手似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和几条青筋,皮肤皲裂着,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口子,小口子里黑乎乎的,那都是炭灰。母亲曾看着自己的手,不无自嘲地说:“看我这手都不如鸡爪子。”

每次听到母亲这种令人辛酸的话语,我心中就会涌出难言的悲痛。这都是我造的孽啊!

热炕不能睡是小事,关键是烙伤发展成了褥疮,必须两小时翻一次身,不然的话褥疮不仅不能好,反而会加重。我的下身不能动,翻身便成为一件困难事。我一个大小伙子,尽管很瘦,也有一百多斤,母亲根本就翻不动我,而且一个姿势躺着我也难受。白天还好说,不时有亲友来家看望我,帮着母亲给我翻身。晚上咋办?母亲很是犯难。

截瘫患者最怕的是褥疮,我非常清楚,而且住院时我亲眼看到几位年纪轻轻的病友死于褥疮。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就在我们母子犯愁之时,乡友何迎国来看望我,知道了我的难处,拍着胸脯说:“碎碎个事,晚上我来陪你,帮你翻身。”

果然吃罢晚饭,迎国就夹着被子来了。那时,他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与我同岁,二十岁刚出头,庄稼活儿没有一样能难住他的,俨然一个庄稼把式。可惜他只上了三年学,倘若他有文化,一定会有很大的出息。

迎国白天出工,晚上来陪我,跟我睡一个土炕,给我翻身,跟我谝闲传,天南海北地谝,谝村里村外发生的事,也谝一些是是非非,当然也谝男女方面的事。我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激素过剩嘛。

我的这间小屋不足九平方米,一炕一桌一椅一书柜。人站在炕上伸不直腰,头往往会撞上楼顶。楼是土楼,是由半截椽子、苇箔、黄泥巴抹成的,烟熏火燎,破烂不堪,惨不忍睹。环顾四壁,报纸糊满了墙壁,倒还真有点文化气息。门窗自然也不起眼。窗子之小,用“鸡眼睛”形容并不过分,冬日钉上塑料薄膜遮风挡寒,春夏秋三季洞开,倒也豁亮。门与窗比,毫不逊色,夏日的夜晚敞着门,阵阵晚风扑进屋,颇觉惬意。冬日的夜晚,却怎么也关不严实,寒风从缝隙侵入,使人有点难以入眠。

尽管如此,却有一些生物非常愿意光顾这间小屋。春天一到,屋顶墙角便结满了蜘蛛网,使人感到这间小屋从来没有人住过。其实,母亲几乎每天都要用扫帚扫除这些蜘蛛网,但刚扫过不到一个时辰,便会发现又有新的蜘蛛网出现,使你不能不惊叹蜘蛛的工作效率。到了夏日,蚊子和苍蝇成群结队昼夜交替向屋里突袭,不管你用蚊香熏还是用蝇拍打,都无法阻止它们的猖狂进攻。老鼠则是一年四季都有。鼠们独来独往,如入无人之境,常常在电线上玩走钢丝的把戏。屋里没有什么吃食,鼠们便以书柜的书充饥,如此一来,我许多心爱的书籍就变得残缺不全。为此,母亲和我曾多次开展灭鼠运动,毒饵、捕鼠夹等诸般武器一齐使用。谁知老鼠的智商远远出乎人类的意料,上过一两次当后,再没有重蹈覆辙者。尽管我绞尽脑汁,使出百般招数,但老鼠终没有在小屋绝迹。也常有麻雀飞入,可能是找不到栖息地,翱翔几圈,便又飞走了……当然,小屋还有更多的可爱之处。朋友送的一幅郑板桥《难得糊涂》的书法作品高挂在墙壁上,我不是以此做座右铭,只是觉得郑老夫子的这句话颇能给人以启迪和深思。几十张照片装在墙壁上挂的相框里,使我常常沉浸在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之中。书柜里有我享用不尽的精神食粮,一张书桌为我提供了写作的天地。无聊时,我看看蜘蛛在屋角织网,瞧瞧老鼠“走钢丝”,饶有兴味。我也常常会读糊在四壁上的报纸,一篇文章的构思会油然而生。心烦之时,躺在床上,呆望着屋顶,数着那至今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根的半截椽子,心境渐渐地变得宁静、开阔……小屋好比是寒冬里的一盆炉火,荒漠中的一片绿洲,喧嚣大海中的一个岛屿,给了我温暖、希望和宁静。小屋虽小虽简陋,但在我的眼里永远是一片温馨的乐土。

就是在这间小屋里,迎国一陪就是两年,直到他结婚,才离开我的小屋。那段时间,他给我受伤的身体和心灵带来了极大的慰藉,也给我寂寞的小屋带来了欢声笑语。对他,我一直都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但我一直没有对他说过感激的话,在此,我想大声地对他说:“谢谢你迎国,在我最困难时给予我最大的帮助!”

20世纪90年代,家里要盖新屋,便拆掉了小屋。拆小屋的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如梦的往事、遥远的回忆一齐涌上心头……二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意思是说摔坏了骨头伤了筋,得躺一百天。在医院时,手术刚做完一个月,主治大夫就让我下床锻炼,从练习坐开始,但回到家我不小心烙伤了屁股,直到三个月后我才开始练习走路。

迎国手巧,也会点儿木匠手艺,便帮我做了一副拐杖。看着拐杖,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味道。那时我还是不愿相信,今生今世我得靠它才能站立起来。

我架着双拐试图站起来,可麻痹的双腿不但不听从大脑的指挥,反而软得像面条,似乎被剔走了骨头抽走了筋。母亲急忙上前搀我,可哪里搀得动。可不活动不仅不能再走路,甚至还会肌肉萎缩,永远不能站起来。

在医院时,我看到一位病友行走时不仅拄着双拐,腿上还有支架支撑着,一副要五六百元。那位病友是工伤,钱不是问题,可钱对我来说是最大的问题。“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是有钱人的豪言壮语。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困难得想办法克服,这是正道。

几位发小给我用木板做了个支架,但我的病腿时不时地抽筋,还未站起,伤腿一阵抽搐,木板“咔”地就折了。

那时,生产队拆除茅棚搭建的饲养室,改建大瓦房饲养室,拆除下来的小碗口粗的毛竹堆放了一堆。迎国拿来半截毛竹,用锯子锯成竹片,竹板的韧性远远胜于木板,用布条串起来,扎在我的膝盖上。我架起双拐颤巍巍地往起站,终于,我站起来了!

一位爱开玩笑的发小说:“小伙子从此又站起来了!”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我也笑了,笑中有泪啊!

久卧病床,乍一站起来我觉得头有点眩晕,闭目小憩。随后我试图往前走,便挪了一下拐杖,还没迈步,身子就打了个趔趄,要不是母亲在一旁搀住,我险乎摔倒。

这样不行,欲速则不达,得慢慢来。

我请乡友小民帮忙在院子里安装了一副木双杠,这样,我双手握住木杠来回走动,锻炼行走的能力。

在我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小民几乎每天都来我家陪我谝闲传,帮母亲干活。他和我是发小,一起玩尿泥长大的。他在他们家族排行老七,上有兄姐,下有弟妹,是个猪嫌狗不爱的角色;加之个头不高,鼻梁有点塌,大伙儿都叫他小七,有点轻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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