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的泉宫寺纯十岁时就以隐匿的方式杀害了自己不满的双亲,同时却觉醒了身为人的道德感(弗洛伊德的超我)。因为她在道德的源头就已经落败,所以只能放弃自己。
现在的良子就是与她相似而完全不同的对象,虽然不是免罪体质者,但良子自始自终都能够相信自己。
第11章 逝去的世界(一)
“良子,既然是做社区矫正,怎么能闭门不出呢?”母亲敲门进来,走到良子的书桌前,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略带忧心道。她的眼眸深沉而温柔,尽管已步入中年仍不失为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人。
各方面来看良子都不像母亲,她更像父亲。
书桌上方展开着近十年来的数个案子的投影,桌面上也摆满了良子圈圈画画的资料。
“妈妈,就第一印象来看,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呢?”良子抬起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人的档案,那是一位穿着樱霜学院制服的少女。
“就是在你们学校很常见的那种女孩子啊。”
良子对她的看法深以为然。罪犯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并不会多长几个脑袋出来以表明自己内心住着恶魔。
尤其是,泉宫寺纯曾经在名为藤间学院的特别儿童保护设施待过半年,那之后有八年无迹可查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拥有正常成长轨迹的人,却偏偏表现得如此普通正常。
尽管是同级,但良子跟她却没有交集。至于瞳子,比她们还要低两级,似乎更没有接触的可能性。
但是,真的觉得很邪性啊。如果这个人真的拥有杀死父母的杀心,并且做成了此事,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良子抬头注视着母亲,微微眯起眼睛。
不满父母是大部分人都会经历的事,真正下手去做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良子肯定她这样的普通人是做不下去的。
不过,倒是可以想象那种心境。执行官杀死罪犯是常有的事,dominate把人定义为罪犯后,罪犯就不再是‘人’可以坦然处置。
换言之,要坦率地杀人,只要不把那个人定义为自己的同类就可以。
良子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有不喜欢洋娃娃随意地折断她们的四肢扔到一边的经历。
也许泉宫寺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吧。虽然客观上是父母,主观上可能完全无感。就像玩具。
“我记得我们曾经去拜访过泉宫寺先生,你有他私宅的地址吗?”良子忽然站起来,她完全可以去找她,她不久前才嫁给泉宫寺丰久。
……
…
“地方报纸总爱报道您又将身体某部分机械化的消息,而后引起一番是否应当为了延长寿命而义体化的讨论来哗众取宠。事实上,我们生活在高度机械化的世界里,肉体隶属于环境,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穿着衣线笔直的衬衫百褶裙,规规矩矩地打着领带,良子觉得又回到了在女子高参加辩论赛的时候。
她希望能得到泉宫寺丰久的好感。虽然她并没有发现这里有另一位主人生活的痕迹。
“其实,我反而欣赏丛林法则。”良子试探着说。她认为深知成功带来的物质快感与精神享受的泉宫寺丰久,大概不会对庸俗的肉欲有什么感觉了。把身体逐渐换成义体说不定只是他表达厌倦的发泄方式——他找不到能给他带来刺激的事物。
如果能给他野兽间厮斗的鲜血淋漓的快感,这个男人兴许宁愿交付性命。
当然她完全无法对精神层次感同身受就是了,尽管她似乎理解。
尽管连脸都是机械无法做出细微表情,但泉宫寺丰久似乎真的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年轻时参加战争时期的奇闻异事。
“对了,您的夫人在家吗?她是我在樱霜学院时的同学呢。”最后良子终于找到机会,无意间提出这个要求。
“她似乎去了神户?还是京都?对不起,我不太过问她的事。”泉宫寺先生似乎并不想停止谈论战争。那个时代对良子来说真的有点遥远,但是良子还是不厌其烦地倾听了很久。
直到有人来拜访泉宫寺先生,良子才得空离开。
看到泉宫寺先生那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她特意不识趣地多呆了一会儿,却发现来的只是学校的一名兼职教师。
因为她没上过他的课,甚至不知道他是教什么的。他发色有点特殊,所以容易让人记住——虽然年轻,但头发是全白的。
她走到走廊上,客厅的窗户没有关好,寒涔涔的风渗进来,她打了个寒战。
良子注意到他手中握着的书。
“是童话。”他的声音很轻,也许是风的缘故,显得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