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威镇边关的莫州团练使杨延昭,契丹人呼之为杨六郎,闻其名而丧胆。在轰鸣的马蹄声中疾驰,听见谷如空的声音似流星般传来,聚而不散,心中微微一凛,勒马停住,将长枪横搁于马背,抱拳还礼,说道:“正是,听阁下声音,似是本土人士,莫非认得本使?那溪中被围又是谁人?”
谷如空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乃当年应天教护法谷如空,与杨将军有数面之缘,故此认得。那溪中被围之人,正是当年应天教教主马盖龙之子马天佑,如今子承父业,带领应天教协助朝廷抗击契丹,老夫见一路上契丹骑兵遍布,便让他练一练身手。”
马天佑于成都重建应天教,谷如空死而复生之事,早已传入朝廷,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寝食难安。杨延昭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失敬失敬,想不到在这里碰上谷大侠与马大侠后人,真是快慰平生。马少侠凭一已之力,敌得过千军万马,大宋有如此勇士相助,何愁契丹不破?如今天sè将晚,这一战,便交与本使代劳吧。”言毕一挥手,带领身后骑将骑兵,向溪中掩杀过去。
那些契丹骑兵看见旌旗上斗大的“杨”字,早已吓得脸无人sè,再看见杨延昭一马当先,身后骑将骑兵蜿蜒道上,呐喊连天,望不见尽头,急急弃了马天佑,拨转马头便跑。当中有人大叫:“大家稳住阵脚,肖大王有令,凡斩杀上山拜祭者,重重有赏,放过一人,格杀勿论。”
马天佑激战半个多时辰,身上沾满鲜血,与汗血宝马浑然一体,眼见尸体充塞河流,心中有些不忍,趁着混乱之际,策马冲出了重围。
杨家将士前赴后继,望之不绝。杨延昭舞动手中长枪,如虎入羊群,枪无虚发,招招夺命。那些契丹将士如何抵挡得住?但有军令在身,却不敢逃去,唯有垂死挣扎。不到一柱香功夫,这千余名契丹将士竟无一人生还。溪流中尸体堆积成山,有些地方连马匹亦无法逾越。这种惨烈场面,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天佐,亦不禁微微皱眉。浣儿更是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谷如空看着威风凛凛立于溪流中、似乎意犹未尽的杨延昭,不禁翘起拇指赞道:“世人均道杨家将乃大宋江山之柱,今rì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转过头来对马天佑说道:“佑儿武功已然不俗,若有你杨伯伯这身胆量,他rì战场之上,契丹人见你便如当年看见你父亲一般,不战自散了。”
杨延昭策马过来,笑道:“本使自幼随父出征,戎马半生,对契丹人恨之入骨,故此出手绝不留情。马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实属难得,只要谷大侠多加扶携,他rì必与其父齐名。”
众人纷纷下马,相互引见毕,谷如空捋须叹道:“想不到战事未起,中原已遍布契丹游骑,却不知他们用意何在?”
杨延昭一拂战袍,笑道:“契丹人狡诈善变,这次在中原遍布游骑,旨在迷惑大宋,待我军心麻木,他们便趁机起兵,务求一击得手。数rì前有密报传来消息,说契丹兰陵郡王肖挞凛已集结三十万大军,于本月十五起兵,与契丹皇帝及主母分成两路,突袭我中原。大宋上下对此早有准备,命本使带领五千骑马北上幽州,以牵制敌军,切断其后路,顺便将一路上的契丹游骑肃清,不让他们会合。”
马天佑恍然大悟,又听说契丹将于明rì起兵,竟与父亲忌辰不谋而合,心中一动,说道:“杨伯伯爱国之心,委实令小侄汗颜。方才听见那些契丹骑士说什么不让上山拜祭,却是为何?莫非是针对我父亲而言?”
杨延昭说道:“不错。但凡上山拜祭者,不是仰慕马大侠武功,便是敬仰他爱国之心,故此契丹在绵山附近布下重兵,一挫我中原锐气。本使早已有心将他们铲除,奈何分身不得,今rì他们为对付马少侠,竟然倾巢而出,本使正好一举将他们剿灭。”
言毕拍了拍马天佑肩膀,复又说道:“时候不早,本使仍要星夜赶路,将契丹游骑肃清,待战事平息,收回燕云之地,再与马少侠与谷大侠痛饮,在此先告辞了。”飞身上马,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马天佑说道:“契丹出兵之事,朝廷已派飞骑前往成都告之中原武林人士,相信他们很快便会赶到东京,马少侠拜祭完毕,应以国家为重,莫要逗留太久。”
马天佑见朝廷对武林果然极为重视,心中不由感动,旋即又忖道:“既然皇上准备迁都益州,为何却要大家去东京会合?难道他怕迁都路上不安全吗?又或者迁都之说本是流言?”
见杨延昭已打马去了,便不好再问,与谷如空等人寻了处村落投宿,准备明rì一早上山拜祭。
………【第二十六章 峰烟四起(10)】………
村民听说马天佑与马天佐乃当年应天教教主马盖龙之子,登时变得热情起来,用自己酿造的酒招待,还专门腾出一间屋子让他们安宿。马天佑心cháo澎湃,想起明rì便要登上阔别十年的绵山,心中更加思念云遥,辗转反侧,竟一夜未眠。
翌rì清晨,马天佑等人起床,在桌上留下银两,准备向绵山方向出发。未及行至村口,便看见村中男女老幼均在等候,当中一老者快步走出,对马天佑行礼说道:“昔年马盖龙教主在世之时,绵山方圆百里绝难看见契丹人身影,附近村民无不受其恩泽。自马教主仙逝,契丹游骑不断来此火烧掠夺,村庄一毁再毁,村民寝食难安。如今马少教主回来,村民尽皆欢呼雀跃,一夜未眠,备好薄酒,宰杀村仅有的一头公羊,让少教主带去作拜祭之用。”
马天佑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道:“天佑今次回来,一则是为拜祭父母,二来是协助朝廷迎击契丹。昨rì一场激战,相信附近契丹游骑已被悉数诛灭。请父老乡亲们放心,天佑一定竭尽所能将契丹人驱逐出境,还大宋江山一片安宁。”
那些村民听说附近契丹游骑被悉数诛灭,登时露出喜sè,互相击手,以未庆贺。马天佑取出十两银子,答谢备酒宰羊之恩。老者却坚持不接,诚恳说道:“少教主若再客气,便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村野匹夫了。”自后生手中接过一碗酒,复又说道:“老夫不懂礼仪,先饮为敬,祝少教主一路平安,百战百胜。”
马天佑见他言辞恳切,亦不再坚持,接过酒连干了三碗,将马匹交与老者照顾,与谷如空等人大踏步离去。众村民一直送至村口,才依依不舍挥手道别。
出得村口,谷如空笑道:“佑儿极有人缘,初出江湖,便有黄戟等一班人追随,不久前更有百名**村民同时加入,令应天教的威名直指当年。如今回到故乡,村民夹道迎送,那种热情与期盼,当真令人感动。”
马天佑笑道:“他们敬重的,只不过是父亲与谷叔叔,侄儿无德无能,勉强担任教主之位,实在有负大家对我的期盼。”
谷如空轻叹一声,说道:“你心地善良,却要担负起教主之位与中原武林对抗,确实有些为难。大哥若是在世,恐怕亦不会同意。待这场战事结束,叔叔逐个手刃仇人,然后解散应天教,陪你和浣儿回桃花谷隐居,不再插手江湖恩怨,乐也悠悠。”
马天佐见他们说了半天,一句亦没有提及自己,心中有些不快,淡漠说道:“契丹皇帝亲征,出动三十万铁骑,你们自信有必胜把握吗?谷叔叔想法虽好,但隐居桃花谷,以遥儿嫂嫂的xìng格,她会跟着去吗?还有薛忠,即便破得了黄河帮,有谁敢下手杀他?”
他句句切中利害,话题嘎然而止。默默走了一段,商玲珑实在忍受不住,沉沉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下不了手,便让我这个老太婆代劳,担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她掷出这句话,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但亦无人赞同,再走下去,依然是一片沉默。
秋风刺骨,霜重湿衣,昔rì上山光滑的道路,已是杂草丛生,荒凉无限。马天佑走在前面,用剑将荆棘杂草斩除,看着脚下既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旭rì初升,扫去yīn霾,众人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当经过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神风堂时,马天佑环顾四周,感慨地说道:“这次应该把平、韩两位叔叔带来,让他们一解思念之苦。”
谷如空心cháo起伏,望着神风堂,目光久久不愿离开,轻叹道:“他们将你抚养chéng rén,已不负大哥所托,待战争结束,解决一切恩怨,他们尽可以回来住上一年半载,若是喜欢,亦可以在此娶妻生子,直至终老。”
说起往事,感慨无限,不知不觉已到达抱腹岩,谷如空想起当年一役,心中恶念顿生,恨恨忖道:“薛忠匹夫,终有一rì我要让你尝尝镔铁神功的滋味。”看了一眼十余丈高的峭壁,对浣儿说道:“女儿能跃得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