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佑见他出言不逊,心中微怒,轩眉说道:“此乃应天教的地方,我为何动不得?”
那黑衣汉子听到“应天教”三个字,眼中的幽光突然转成金黄,仿似烈焰万丈,闪烁于天地,挺了挺佝偻的身躯,厉声说道:“既然你知道是应天教的地方,还不快滚下山去?你知道你方才动的是谁的墓碑吗?”
马天佑心中一动,抱拳说道:“正因为在下知道那是谁的墓碑,才敢把它拔掉。”
黑衣汉子脸上疤痕扭曲蠕动,形容狰狞,握紧了手中尖刀,厉声说道:“原来阁下是有心而来,若想动这里的一草一木,先问问我手中尖刀同不同意。”
话音方落,他已飞扑过来,虽然少了一眼一臂,动作却极其麻利,手腕一翻,将寒光闪闪的尖刀向马天佑腹中刺去。
昨rì力敌千余契丹骑兵,马天佑依然不惧,岂会将这小小一把牛角尖刀放在眼里?左手轻拨,已执住那黑衣汉子手腕,将他手臂反拧在背上,旋即以剑锋抵住他咽喉,沉声说道:“阁下与应天教有何关系?”
黑衣汉子被他捏住手腕,动弹不得,却是惧sè全无,yīn森森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若敢动马教主坟前一片泥土,老子做鬼亦不会放过你们。”
马天佑此时心中再无疑问,急忙将黑衣汉子放开,单膝跪下,说道:“应天教教主马天佑,多谢义士护坟之恩。”
黑衣汉子一连倒退了数步,怔怔地看着马天佑,过了半晌,才颤声说道:“你是马天佑?马教主的儿子?”
马天佑站了起来,点头说道:“不错,马盖龙正是我父亲。”
黑衣汉子瞪起独眼看了半天,突然哈哈狂笑,说道:“你休要骗我,马天佑十年前已死于他人之手,你们到此,只不过是寻找镔铁神功罢了。老子虽然瞎了一只眼,心中却是清楚得很,若能叫平、韩两位堂主站出来,老子便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谷如空微一顿足,将拔出的石碑震得飞起,抓于手中,缓缓说道:“你可认得墓碑上的人?”
黑衣汉子听着谷如空声音,眼中闪出火花,同时又是一脸疑惑,点头说道:“当然认得,应天教护法谷如空,天下哪个不识,谁人不晓?”
谷如空大笑,说道:“我以为你只瞎了一只眼,如今看来,不但两眼全瞎,连耳朵也聋得厉害,老夫就站在你面前,还不赶快下跪?”
黑衣汉子突然扔掉尖刀,扑倒在谷如空面前,哭道:“应天教神风堂下弟子计不安,拜见谷护法。”
谷如空大袖一拂,怒道:“我是让你去拜教主。”
计不安一怔,站起来向马盖龙坟墓走去,行至一半,突然又回转身来,蹬蹬蹬走到马天佑面前,跪下去说道:“属下不知少教主尚在人世,以为是有人故意上山侵犯教主神灵,得罪之处,请责罚。”
马天佑将他扶起,并一一引见。当引见到商玲珑,只见她蛾眉倒竖,怒容满脸,说道:“我老得不像样了吗?”
计不安一时摸不着头脑,陪笑道:“夫人美貌如昔,风采更胜当年,何老之有?”
商玲珑哼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听,若真如此,你为何不认得我?莫非你根本就没将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计不安嘿嘿讪笑,不敢作声,马天佑等人却是哈哈大笑,连商玲珑亦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当众人听说计不安这十年间一直于山上守墓,从未离开过绵山半步,感动之余又唏嘘不已,便拾来柴草把羊烤了,边喝酒边听他说这十年间守墓的经历。
………【第二十六章 峰烟四起(13)】………
计不安喝着淡淡的水酒,眼中闪出异样光芒,那久违了的滋味,令他险些滴下眼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一役,教主虽然说过不许与中原各派为敌,但兄弟们为了不让镔铁神功落入他人之手,纵火烧毁大殿,触怒各大门派,不少人因此惨遭毒手。余生者将教主及各位死去兄弟的尸体埋葬,因找不到谷护法的尸体,暗忖必是让野兽叼走,便立了一块空碑以作纪念,然后各散东西。但亦有数十名兄弟不愿离去,自愿留下为教主守墓,期待有朝一rì两位少主能卷土重来。
“开始的几个月,不断有零星门派前来寻找镔铁神功,众兄弟明知敌不过,只好躲进密林之中,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年chūn天之后,或许是各大门派已然死心,不再有人来sāo扰,兄弟们除了采摘野果、猎杀野兽,还不时派人下山买些酒水之类物品,rì子倒也过得优哉悠哉。
“到了秋天,这rì正是九月十五,山上忽然来了几个武林人士,在教主坟前恭恭敬敬拜祭。兄弟们躲在林中,长长舒了口气,但很快便发现情况不妙。那些武林人士拜祭完毕,竟然开始挖坟,原来他们是有备而来,随身带了铁锹。这还得了?兄弟们各执兵器,大声呼喝冲出,与那些以拜祭为名想获取镔铁神功的武林人士浴血奋战起来。”
“那真是一场生死之战。”计不安连喝几口酒,强抑颤抖,露出似野狼般凶狠目光,继续说道:“我们数十个兄弟,虽略懂武功,但与那些武林人士相比,却差得太远。但大家抱着同一心思,即便舍却xìng命,亦要保护教主英魂不受人侵犯。只瞬息之间,满地鲜血,手脚乱飞,场上只剩下四个活人,我们三个,他们一个。当时我脸上被人划了一刀,鲜血直流,眼睛也瞎了一只,便奋不顾身拿着牛角尖刀向那人刺去。
“一阵剧烈疼痛,险些昏死过去,那人身形侧绕,轻而易举用刀把我左臂卸了下来。一个兄弟见势不妙,突然张开双臂,将那人紧紧抱住,另一兄弟趁机**猛撞,三人一齐滚下悬崖。”
马天佑听得目眦尽裂,唰一声站了起来,怒道:“天下间竟有如此丧失天良之人,连死人亦不肯放过,计叔叔可知那些是什么门派?”
计不安摇了摇头,说道:“看那些人武功,应该是一些下三流门派。自那之后,便不再有中原武林人士前来sāo扰,我亦铁了心,要终生在此守护教主英魂。为怕惹出意外,我甚少下山,平时拜祭所用的香烛,也是自山上寺庙讨来。但数年后的一天,却又有人来拜祭。”
计不安眼神变得和缓,说道:“那天亦是九月十五,来的却是几个契丹人。我一直躲在树林中,紧张得全身直冒冷汗,若他们想打坟墓的主意,以我微不足道的武功,恐怕陪上xìng命亦无济于事。但事情却出乎意料,几个契丹人在教主坟前恭敬行礼之后便即离去,甚至没有动过这山上一草一木。我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教主爱国爱民,与契丹为敌,中原武林非但置他于死地,更卑鄙到要掘坟寻书,而契丹人却对他恭敬有加,丝毫没有因为他与契丹为敌而减少对他的仰慕,你们说,这事情怪也不怪?”
马天佑已坐了下来,一脸凝重地问道:“当中是否有位身材高大,与我父亲相差无几的契丹人?”
计不安沉思片刻,说道:“契丹人身材本来高大,但其中有一人确实威武异常,颇有教主风范,少教主莫非认得那人?”
马天佑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随口问问,我一直跟随韩、平两位叔叔隐居在罗浮山,并不认识契丹人。”
谷如空一直认真在听,此刻突然说道:“佑儿似乎猜到那人是谁?”
经过这段时间的推断,马天佑心中已然清楚,那人必定是肖挞凛无疑,当下勉强一笑,不置可否,说道:“当年中原各大门派围攻应天教,最后却谁亦没有得到镔铁神功,谷叔叔究竟把它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