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回屋,出门上马疾驰,出了东城门,沿着官道来到去渭城的岔路口,又猛然勒住了马缰,去做什么?见了肖赞再打他几拳?再把灵犀急出个三长两短,不如回家等吧,可是她即将临盆,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做事从不犹豫,甚至人生中几次孤注一掷的方仲秋,松开缰绳在岔路口转着圈,瞻前顾后彷徨无计,心中急躁着,狠命拍一下马屁股,马儿嗒嗒嗒往回城的方向跑去,很快没了踪影,方仲秋转过身折了回来,若是傍晚不见人影,再去渭城吧。
不算长的路,走了很久,想起两年前,他停止了所有的生意,告别了友人和主顾,执意回来。一是大哥在家信中提起青山和肖赞中了举人,他想着回来资助些盘缠,二来灵犀十六岁了,到了提亲的年纪,他也明白自己一去八年,灵犀大概早忘了他,可他却心心念念,时日越久对她的心思不只没减淡,反而越来越笃定,他想着,若她尚未订亲,就上门求亲去。
回来后,他到了叶家,不想被叶青山拒之门外,灵犀也没有出来为他说话,他有些灰心,心中犹疑着,然后灵犀来了,来跟他借银子,他欣喜若狂,看她亭亭玉立,站在那儿打量着他,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比梦中还要好看。
灵犀进了屋中,他假装轻松,胡言乱语着极不正经,听到她说与肖赞订亲,他假装不在乎,他打定主意再回西域去,可是后来,青山来拜托他,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决意陪着她,直到她遂了心意……
后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阴差阳错,灵犀成了他的娘子,他小心呵护着,看灵犀从别扭到接受,他欣喜着,却也盼着她能一心待她,也为此在意别扭过,那次雷雨之夜,他冒雨在路上疾驰,疯了一般担忧着灵犀,在院门外看见她那一眼,他就彻底想开了,放下所有的心思,一心呵宠宠着灵犀,他心甘情愿。
到了平安州以后,二人在小院中耳鬓厮磨的,每日都舒心快意,有时候看着灵犀,他觉得她在意他,心里有他,有那么几次,甚至觉得她心里只有他,可如今,肖赞一有事,她不顾身怀六甲,就立马跑了过去。
回到小院中,看着葡萄架,想起二人在躺椅上,快活似神仙的时光,手抚上枯藤越捏越紧,一阵风吹过,枯藤下有尘土飞起,直撞进他的眼,他呛咳着伸手去揉,指尖上沾了泪滴,他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唇角,今日这眼睛,还真是迷得厉害。
他索性坐了下来,坐着坐着又躺了下去,地上枯草结着霜,又冷又硬,他伸展开四肢,直挺挺躺着看着头上的青天,青天中不时有飞鸟掠过,孤寂的鸟鸣声让他的心一阵阵紧缩,他闭上双眼,直觉越来越冷,连心上都结成了冰。
作者有话要说:
☆、阆儿
恍惚间,远远传来谁家孩童的啼哭,方仲秋一跃而起,我这是做什么?她挺着大肚子在路上奔波,我却在家自顾伤心,跑出院门,马儿悠然在树下吃草,方仲秋抚着马脖说一声好马儿,跃上马背打马飞奔。
出了城门,天色阴沉下来,风更紧了些,刮在脸上刀割一样,他抬头望一下天,难道要下雪吗?千万不要,夹紧马腹狠命往前疾驰,。
刚拐进岔道,迎面一辆马车驰来,韩婆子在车架上坐着,瞧见他忙高声喊一声仲秋。
方仲秋勒住马缰,跳下马来刷一下掀开车帘,灵犀正在车中睡着,嘴角带着些笑意,方仲秋捉住她肩使劲一捏,灵犀缓缓睁开眼,瞧他血红着眼睛一脸的冷意,吓了一跳,忙说道:“仲秋……”
方仲秋咬牙道:“你只顾担心他,就不怕我担心你?”
说到担心二字,声音已是发颤,手也抖了起来,灵犀去握他的手,他猝然躲开,只瞪着她,灵犀低了头:“仲秋,我本不想去的,可是……”
方仲秋大声道:“可你还是去了,你一听到他的事,就会乱了阵脚,就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连孩子的安危也不顾。”
灵犀呐呐说道:“仲秋,我不是……”
方仲秋摆摆手:“眼看要下雪了,先回家吧。”
刷一下车帘被放了下去,灵犀掀开车帘,看他上了马在前疾驰,绞着手咬了唇,仲秋他生气了,但愿他没有伤心,夜里回去跟他说明白才好。
用过晚饭,灵犀想跟仲秋提一提今日的事,却不见仲秋的人影,他独自上了山,坐在亭子中,直到雪花飘落下来,还是一动不动。
灵犀看雪下来了,提着灯笼喊着仲秋出了院门,刚来到院门外,就觉腹中一阵疼痛,她咬牙忍着,疼一阵过去了,不一会儿又有疼痛传来,下面有热流涌出,回屋脱下裙子一看,惊得朝着厨房喊道:“韩大娘快来看看,我是不是要生了?”
韩婆子过来一看,可不是,都破水了,忙来了院子里大声喊着:“仲秋,仲秋快来,灵犀要生了。”
方仲秋听到喊声,吓了一跳,起身走得急了,险些从亭子里石阶上摔下来,稳了稳心神往山下跑去,天黑路滑,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屋中,灵犀已疼得满头是汗,方仲秋慌得一把抱起灵犀,就往外袍。韩婆子追在身后喊道:“仲秋往哪里去?”
方仲秋说:“找周郎中。”
韩婆子大喊道:“这会儿找郎中有什么用,赶紧找接生婆去,出了院门往码头方向走,到了岔路口左拐,第三家就是个接生婆,我早跟她说好了,仲秋快去,我给她搭手就行。”
方仲秋答应着,将灵犀放下就往外跑,灵犀喊他一声,他回过头来,灵犀一把攥住他手,多想说仲秋不要去,就在家陪着我,我害怕,腹中又有疼痛袭来,她头脑反清醒了些,摸摸他脸道:“仲秋别急,找人来就是,家里有韩大娘陪着,我不怕。”
方仲秋点点头,往外跑着直觉两腿发软,他看到了灵犀裙子上的血水,他怕死了,他后悔没有早些去渭城接她,又后悔刚刚没有在家陪着,若是韩婆子收拾好厨房回家了,灵犀一个人在屋里喊叫,谁又能听见?
心内惶急着,狠狠咬一下唇,舌尖有血腥味传来,他镇静了些,迈开脚步往前飞奔……
灵犀声嘶力竭得喊着,仲秋,我疼,疼死了,仲秋,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我去渭城不是为了肖赞,我是为了肖大娘,她白发苍苍跪地不起,我不忍心,我进去茶都没喝,我打开房门,对肖赞说,你要上奏尽管去,又对魏怡君说,要喝打胎药现在就喝,我又对肖赞说,下药的是肖大娘,不是魏怡君,然后我就走了,我着急赶回来,我怕你难过,仲秋,我疼死了……
她自以为喊得大声,在房门外转圈的方仲秋听起来,她只是在嘶声喊着疼,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韩婆子拦住了。
这一夜分外漫长,丑时三刻屋中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方仲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接生婆抱了孩子过来笑道:“贺喜贺喜,是位小公子。”
方仲秋瞧了一眼,皱巴巴的一团,跑到床边看着灵犀,灵犀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身下的被褥上沾满了血,方仲秋看看看着跪了下去,摩挲着她的脸,灵犀虚弱笑笑:“我今日跑去渭城,仲秋生气了?”
方仲秋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气灵犀不爱惜自己。”
灵犀握住他手:“仲秋,肖赞他……”
方仲秋手指压上她唇:“就不提他了,灵犀好好歇息。”
这时韩婆子过来,说为灵犀换洗,方仲秋回头道:“大娘照看孩子就好,灵犀这儿,还是我来吧。”
给她身下换了干净被褥,端来热水仔细为她擦洗,灵犀瞧着他翘起了唇角,噙着微笑睡了过去,方仲秋为她擦洗干净,坐到床沿,手指轻抚着她的额角,看着她睡梦中的容颜。
儿子饥饿的哭喊声将灵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