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僵硬的双腿也灵活起来,朝格伦跑过去。
“这儿有别的动物,”她说,“一种野兽,长着牙齿和大耳朵的家伙。”
当雅特摩尔和格伦朝四下看的时候,那三个肚皮人又开始唠叨着死神和黑暗。
“在这鬼地方,什么也看不见。”格伦说,他脸上溅着雪花。
他们相拥着站在一起,手里持着刀。雪突然小了下来,下起了雨,最后雨也停了。透过最后一阵雨,他们看到了一行十多只白家伙一跳一跳地跳过了峭壁的顶端,朝着黑暗的那面跑去。他们的身后拖着一种装有粗布袋子的雪橇,有些羽茎的种子从一布袋里漏了下来。
一线阳光照在幽暗的山边,好像这些白家伙害怕太阳,急忙进入了一个隘口,不见了。
格伦和雅特摩尔相互看了看。
“他们是人吗?”格伦问。
她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样的。这些肚皮人躺在泥地里,呻吟着,他们是人吗?连同格伦在内,他真是难以揣摩,好像他完全被蕈菇征服了,能说他还是人吗?如此之多难解之谜,有些她简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更不用说去想怎么回答。但太阳又一次暖和地照在她身上,天空中闪烁五彩的光芒。山上有一些岩洞,他们可以到那儿去生一堆火。他们又可以活下去,暖暖和和地睡一觉。
她往后捋了捋脸上的头发,开始慢慢地朝山上走去,虽然她觉得身子很沉很沉,走起来十分费劲,但她知道,其他人会跟着她走来。
第二十二章
这个大斜坡上的生活还是让人忍受得了的,有时候不仅是忍受,因为人稍有点幸福,就会感到满足。
在这个广袤而崎岖的地方,他们认识了自己。
人类相对来说是那么的无能,简直没有多少价值。
地面上作物的生长和天气的变化顺其自然地进行着,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就这样在云层和斜坡之间,在泥土和风雨中,无声无息地生活着。
尽管夜晚与白昼不再表示时间的流逝,但另一些自然现象都可以说明时序变迁。当气温降低时,风暴加剧了,有时落下的雨寒冷刺骨,有时候又灼热烫人。所以他们大声叫喊着,跑到岩洞里去躲雨。
蕈菇更加严厉地控制着格伦的意志,他变得更加郁郁寡欢了。很清楚,是它的才智把他们引到了这个死亡之地。它越来越快地繁衍着,它急需发展自己的势力,使格伦断绝了和同伴的交往。
第三件表明时序变化的事,是在一次暴风雪中,雅特摩尔生下了一男婴。
这增加了她活下去的信心。她叫他劳伦,心里很满足。
在这偏僻的山边,雅特摩尔抱着她的孩子。尽管他已睡着了,她仍在给他唱催眠曲。
斜坡的上端沐浴在阳光之中,而下端则沉溺于黑暗里,整个下层地段一片漆黑,偶尔被红红的烽火照亮,山峦像是石头生物,探出身子,触到亮光。
即使是在黑暗的地方,也绝不是一片漆黑。就像死不是绝对的一样。生命的化合物会再生成以创造更多的生命,所以人们往往认为黑暗只是不够明亮,是被迫逃避亮光和人多的地带。
在流窜的生物中就有种皱皮飞禽。有一对皱皮飞禽从雅特摩尔的头顶掠过,尽情地飞翔着。一会儿收紧翅膀俯冲下来,一会儿张开翅膀悠闲地飞向温暖的气流之上。劳伦醒了,雅特摩尔把这飞行物指给他看。
“它飞走了,劳伦。咦,它飞到山谷里去了。看,他们在那儿——又回到高空中去了,飞得真高啊。”
小家伙皱着鼻子和她一道嬉戏着。这对皱皮鸟一会沉下来,一会儿飞上去。在阳光下穿梭,然后又钻进阴影里。不一会儿又飞上天,好像从海里飞来,偶尔又飞上云层。云层现出一片古铜色,就像大山本身的景色,反射到下面模糊的大地上。下面荒芜的乡村染上一层斑斓的色彩,有金黄的、淡黄的。
在金色的黄昏里,皱皮鸟来回飞翔着,寻觅着那飘浮在太阳光线下的孢子为食。小劳伦格格地笑着,伸展着他的一双小手。雅特摩尔也高兴地笑着,为她儿子的每一个动作而感到欢心。
一只皱皮鸟这时直直地落了下来,雅特摩尔吃惊地注视着,发现它失去控制了。它盘旋而下,它的同伴在后面拼命地眨着双眼。
一会儿雅特摩尔就明白了它一直向下冲,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山坡上。
雅特摩尔站起来,她看见这只皱皮鸟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一只丧偶的同伴在上面拍打着翅膀。
她并不是惟一看到这一幕的人。那边的大山坡上,一个肚皮人开始朝那只鸟跑下去,边跑边大声地叫着他的两个同伴。她听见“到这儿来亲眼看看这落下来的有翅膀的鸟!”在这旷野里声音非常清晰,她能听见他的脚在山坡上跑的拍打声。她站起来,张望着,手里抱着小劳伦,她对任何干扰她平静生活的事都会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