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也向这只落下的鸟跑来,雅特摩尔看见那边山脚下一群家伙从一堆石头后面迅速地跑了上来,她数了数一共八个人,白白的身子,长着尖鼻子,大耳朵。在墨绿色山谷的衬托下,看上去是那样的醒目,他们身后拖着一架雪橇。
她和格伦把他们叫做山里人。他们密切地注视着这些山里人,因为尽管他们并未伤害他们,但跑起来很快,而且身上全副武装。
这时出现了戏剧性的场面,三个肚皮人跑下山,八个山里人跑上山。那只活的鸟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不知它是在哀悼它的同伴,还是准备逃跑。山里人身上带着弓箭,突然雅特摩尔为那三个肚皮人担心起来,毕竟他们这一路上一直结伴同行。她紧抱着劳伦站起来,喊道:“嘿,你们这些肚皮人,快回来!”
就在她喊的时候,跑在前面的那个凶猛的山里人拉弓射了一箭。那只活鸟显然被射中了,盘旋着栽了下来。领头的肚皮人急忙躲闪了一下。那只落鸟翅膀微微拍打着,掉下来时正好打在这个肚皮人的肩胛骨上。当那只鸟掉在他身边时,他也跟着摔倒了。
这群肚皮人和山里人相遇了。
雅特摩尔转身,朝他们栖身的岩洞跑去。
“格伦,快来呀!肚皮人要被杀掉了,他们在外面受到了那群可怕的大耳朵白家伙的攻击,我们怎么办?”
格伦倚靠在一个石柱上,两臂紧紧地抱在胸前。雅特摩尔进来时,他的目光像死人般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开了。
他脸色苍白,刚好和他头上到咽喉部闪亮的猪肝色的蕈菇成鲜明对比。这个蕈菇黏糊糊的皱皮把他的脸部都框住了。
“你准备怎么办?”她问道,“这些天你怎么了?”
“肚皮人对我们已经没有用了。”格伦说,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她伸出手,他无精打采地抓着她的手,拖到了岩洞口。
“我已喜欢上这些可怜的家伙了。”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
他们向陡峭的山坡俯看下去,那儿有一些影子在薄雾中移动。
那三个肚皮人正拖着一只鸟朝山上走回来。山里人就走在他们身边,拖着雪撬。雪撬上也有一只皱皮鸟。这两伙人很友好,一块儿走着,肚皮人边说边手舞足蹈。
“喂,你看这事怎么办?”雅特摩尔大声问道。这是一行奇特的队列。从侧面看过去,山里人长着一副猪嘴。他们走得很整齐,有时上了斜坡还推着四个人往前走。虽然他们离雅特摩尔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要是他们确实在说些什么的话,雅特摩尔只能听见一种像狗叫的声音。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格伦?”她问。
他什么也没说,看着那一群人。他们这时正朝着肚皮人住的岩洞走去。这是格伦指定叫肚皮人住的地方。当他们走过羽茎边上时,他看见他们指着他这儿笑着。他没做声。
雅特摩尔抬头看他,对他近来的这些变化突然感到很可怜。
“你这样老不说话,看上去病得很厉害,亲爱的。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我们只希望互相爱慕,然而现在你好像从我身边消失了。我内心依然爱着你,我仍然念叨着你的仁慈,而你却没有了爱,没有了仁慈。哦,格伦,我的格伦!”
她用那只闲着的手臂搂着他,却感到他要走开。他开口说话了,话语冷冰冰的:“救救我,雅特摩尔。耐心点,我病了。”
此刻她心里还想着别的事。
“你会好的,那些凶猛的山里人会是出了什么事吗?他们友好吗?”
“你最好去看看。”格伦说,声音仍很凄凉。他挣脱了她的手臂,回到岩洞里躺下,又像先前那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雅特摩尔坐在洞口,拿不定主意。肚皮人和山里人已经进了另一个岩洞。
她无可奈何地坐在那儿。这时乌云密布,天开始下雨了,接着又下起了雪。劳伦哭了,她把乳头塞给他吸吮。
她的思绪慢慢地走神了,忘记了外面下着雨雪。她的身边浮起了一些模糊的图景。这些图景尽管稀奇古怪,却也是她想像出来的。她过去在牧人部落的安全日子就像小红花一样呈现在眼前。
只要做点努力,这小红花还是可能是她的。因为过去她曾一直生活很安逸。她从不把自己看做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现在想再过着安逸的生活,她也只能远离这一部落,去作些想像,想像自己是群体中一个成员,或想像自己是舞蹈中的一个角色,或者是一个女孩,提着水桶去长水河提水。
现在红花没有了,只有一个花蕾在她胸前开了花。人群走了,黄色的围巾和红花一起消失了。(多么漂亮的围巾!头顶上永远不落的太阳,像热水浴。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懂得自己的幸福——这些都是她想像中的黄色的围巾。)她远远地看见自己把黄色的围巾扔掉了,跟着这个流浪者。这个流浪者的优点就在于他是一个谜。
这个谜是一片枯萎的树叶,上面栖息着某种东西。她跟着这片树叶,她自己小小的个子变得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的变出了花穗。围巾和红花瓣愉快地释放出阵阵芬香。现在树叶变成了肉体和她一块儿徘徊摇荡。她个子也长得高大了,四周人来人往,在一片乳白色大地上,甜蜜相处。而在红花中听不到变成肉体的树叶奏出的音乐。
然而,花朵色彩消退,出现了大山,大山和花朵形成鲜明对比。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陡峭的斜坡上,大山连绵起伏,似乎山脚沉浸在黑暗的浓雾中,山峰隐藏在黑色的云层里。黑色的雾、黑色的云在她的幻想中无限延伸,记录着各种罪恶。她的精神稍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