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却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极为认真的面向两人,慎重的一揖。包拯和公孙策面色微动,不想他竟会忽行大礼。耳中只听得这个向来骄傲的青年用前所未有的慎重语气说道:
“大人,白玉堂自问心可鉴日月,对于此事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大人和先生所猜测得也不错,我是对那猫生了歆慕之情。白玉堂不妨直言,五爷就是爱上了展昭这个人,此生此世也和他耗定了!”
见公孙策已经完全呆怔,包拯欲言又止,白玉堂苦笑一下,一整神色,转瞬间飞扬不羁的神态便溢满了眉心眼角,那一刻的风采甚至让包策二人为之神夺:
“听我说完!大人,先生,世人大多以为男子相恋是一件很违背世俗伦理的事,两位想来也是如此认为的罢!白玉堂何尝没纠结过?只是这天地之间最难控制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初我发现自己竟会对身为知己兄弟的展昭生出独占欲与浓烈的不舍时,我就知道,这一生白爷爷怕是注定要在在这猫的手上了!”
不是没想过割舍,也不是没觉得荒唐,更不是没想过要自此离得那猫远远的!只是——情到浓处,岂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的?!白玉堂心底苦笑,此时的他能做的只有守在他身边,温上一壶酒,随时等着他前来共饮……如此而已。
那人是展昭,是世人尊敬的南侠,是足以与他比肩的男子汉大丈夫,而且还担着朝廷这么大一个担子。当着他的面,这种感情白玉堂怎生说得出口?他要忙碌的,要在乎保护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多得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疲累!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说出这种事情让他分心!
换了过去那个凡事都率性而为不计后果的白玉堂,在发现自己的心事时恐怕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磨着展昭顺了自己的意。可是他们相交了这么多年,彼此早已熟了对方的生活与性子。他明了他,更明了这份违背天理伦常的感情绝对不能冒冒失失的开口,否则以展昭的个性,只怕当下便会拔剑相向——这就是他为什么迟迟不愿想展昭表明自己内心情感的原因。那人平日虽温和有礼,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傲气,倘若真的因为自己的冒失导致两人自此断交,那么绝对是得不偿失!
所以白玉堂能忍,从这段时间里渐渐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起,他便一直忍着内心深处最为唐突的想法与冲动,与展昭一如往常的谈笑,只是在举止间有意无意的多了许多亲密暧昧——尽管不愿唐突开口,他还是想要试探,试探那猫的心中究竟有没有自己。
如果说高墙之下那次做戏还只是懵懂贪玩,不识真心,那么在浪天涯的茅屋里醒来的那次就已经是为之情魅了。那次受伤昏迷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思索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对劲,同样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意识到,他对于展昭的感情,绝对不是简单的朋友兄弟。
知己自然称得上,但这个名分里总还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那种总是牵挂的感觉,叫做动心。
动心了,于是什么事情也都变得不重要。满心满眼也都只剩下了那个人。白玉堂明白,这辈子除非是生死,否则他绝对不可能放开展昭的手了。
连着很多次的试探,结果足以让白玉堂欣喜若狂。白玉堂号称风流天下,对于情事自然知晓颇多。他看的出展昭对自己不是完全没感情。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展昭其实早就明了他们之间的暗涌,只是因为心中顾虑太多而不曾明言——但是他还是不愿轻易唐突了他。他要等,等到展昭真正毫无芥蒂的,完完全全的接受他,对他敞开心扉。
对展昭,他不想有半点勉强,更不愿这种勉强是来源于自己。
“大人,先生,白玉堂不知道这种感情两位能否接受。但是猫儿,白玉堂绝对不会放手!我知道两位对于猫儿的重要性,也知道两位必然的为难。我不奢望两位的轻易理解,但只希望——今日的对话,在白玉堂真正坦诚之前,你们能瞒着那猫。我不想他苦恼,真的不想。”
白玉堂将自己的想法一字一句俱都讲给了面前的这两位长辈。听着面前这个骄傲的青年毫不隐瞒的坦诚着他的内心,包拯与公孙策相对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当说些什么好。他们向来都将展昭当做儿子似的疼,虽然早就发现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暧昧,却没想到白玉堂竟已经想了这么远,也想了这么多。
此时此刻,两人似乎已经毫无立场去说些什么——劝白玉堂回头是岸么?他们早就看出白玉堂对于展昭的特殊性,怎么忍心就这样拆散他们?或者就直接这样接受了这份感情?那么,这两个孩子能顶得住来自世俗的压力么?!
第一次, 包拯与公孙策同时惶惑了。
……
白玉堂在将要推门离去之前,包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句:
“白少侠,你真的能保证你对于展护卫的感情不是一时儿戏,更不是未曾细细思虑过的想法?”
白玉堂的指尖在书房的门把手上顿了一下,却未回头,只是用了在平静不过的声音说道:
“白玉堂此情不渝,天地可鉴!”
而后便推开门离去了,只留给屋中二人一个足够宽厚与高大的背影,潇洒不羁,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在那一刻,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个背影的主人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却是一动不动的倒在开封府的门前,人事不知,只有手中紧紧攥了一只锦盒,里面放了十余朵珍贵的天茶曼陀罗……
……
之六
……
梦中的世界从来都是色彩斑斓,然而昏迷中的世界往往只是一片黑暗。虽然并非出于自愿,展昭却还是早早就习惯了属于昏迷中的人事不知。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接近黄昏。他有些怔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边,一时之间居然有几分茫然。
隐隐的像是些许失落,又好像什么熟悉的东西在一朝之内作了改变……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猛地弹身而起,却又瞬间被左臂上传来的阵阵抽痛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痛?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