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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31（第2页）

“离这里有七八十里吧。”

“怎么去？”

“有班车。”

我坐了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回事呢。”

鲁滨一拍光头：“等我洗完澡！”

他转身钻进浴室，哗哗啦啦洗起来。

我只好又看了半个小时新闻联播。新闻联播一结束，鲁滨钻出了浴室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他挺着崛起的肚子，一边用浴巾擦光头，一边解释了这一趟的来由。

高爷两年前投过一家网络服装直销公司，好像叫什么文饰天下，创始人叫张文。张文面相清爽精神，戴个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又精明。他以前在一家大服装企业做营销副总监，后来自己创业。融资时，他通过一个朋友找到高爷。高爷和他聊过几次，还做了尽职调查，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就投了二百万，后来又投了些，加起来有七八百万。谁知有一天一觉醒来，负责盯项目的投资经理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张文携款出逃，谁也找不到他了。

这可把高爷气坏了。气的不是自己损失了几百万。投资失败的事常有，他从来没有真往心里去。他气的是被骗了，这样的气难咽。

他的气不顺，我们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有投资经理把投资计划报给他，他坐在那里，跷二郎腿听，面无表情。人家说完了，他沉着脸问：“商业计划书看过了？”人答：“看过了。”他说：“当面谈过话了？”人答：“谈过了。”他问：“谈过几次了？”人答：“四五次了。”他问：“尽职调查做过没有？”人答：“做过了。”

他淡淡一笑：“你能保证他不是第二个张文吗？”

这谁能保证啊？

一连好些天，都是这样。这就影响工作了。有人来找鲁滨商量：“高爷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鲁滨想了想说：“高爷这是一口恶气憋在那儿了，出了这口气就好了。你们该干吗干吗，我来解决吧……”

我听得有点愣：“我们这趟出来，就是为了给高爷出口气？”

“明白了？”

“大概齐明白了。你是说，这张文在双塔镇？”

“对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商业机密。”

“好吧。事儿是明白了，问题是，怎么出气？”

“先找着人再说……现在，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们退了房，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县城不大，几分钟后就到了。汽车站乱糟糟的。前几天下过雨，一出太阳，又湿又臭的空气直往鼻子里窜——我现在好像还能闻到。说是汽车站，里面有三轮车乱窜，也有脏兮兮的出租车在趴活儿。

我们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去双塔镇的班车。汽车站边上，有一家卖牛肉面的小铺子。老板娘有张盆大的脸。我们过去打听班车，她抖着一身肉，边和面边说：“你们晚了五分钟。”

我们同时跺脚：“还有下一班吗？”

“有，三个小时后。”她回答。

我们对看一眼，一时无语。

老板娘是个热心人，一指不远处：“你们可以打的士去啊。二十块钱一趟——别被他们黑了。”

我们谢过她，还没有走到，就有一群出租车司机围过来抢生意。鲁滨选了个宽脸阔嘴的。他要四十块。鲁滨还价到三十。

路上我们聊天，这师傅说他姓徐，四十多岁了，一直在这里生活。他的驾驶技术还行，只是路不太好，车况也差，颠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小镇旁边有条河，水有点黄，飘着一些泡沫，有股酸臭味。老徐说，上面有个化工厂，老板关系硬，可以随便排污。他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说BJ。他问，大老远的，来这里做什么。鲁滨说找个人。老徐警惕地问，是不是仇家。鲁滨笑笑说不是，是个老朋友，在外面出了点儿事，要通知家里人，也没有电话，就亲自过来一趟。老徐问我们找谁。鲁滨犹豫了一下，说了张文的名字。老徐想了一想，说不认识。又说，县城和镇上的人他熟，村子里的人就不熟了。鲁滨说，没关系，我们一个一个村子地找，总能找到。

小镇人不多，每个人看起来都懒懒的。不远处有一家旅社。我们问老徐怎么样。他笑笑说，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就进去看了看，老板是个面相凶恶的中年男人。他抖着一串钥匙，带我们看了房间。房间阴暗，还有股潮气。我们在的那几分钟，不只一只蟑螂从面前快速通过。我们皱着眉头，道了歉后退了出来。老徐呵呵一笑，建议我们住镇上的洗浴中心。他以前住过，可以洗澡，可以吃饭，还可以住宿。鲁滨想了想说，行吧。

那地方叫蓝旗洗浴中心，比旅社强多了，勉强可够星级标准，标间按人头收费，每人一百块。

住下之后，鲁滨花二百块钱一天，让老徐拉着我们到各村闲逛。村子里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常常只有几个老弱病残留守。房子也破得很，很多人家门上挂着锈锁。每进一个村子，鲁滨都跟人打听张文是不是这村的。老徐敬业得很，让去哪里就去哪里，碰到年长的不会说普通话，还兼职翻译。他的普通话凑合着能用。

那几天我们跑了好些个村子，但一无所获。我们都很泄气。第五天下午，鲁滨打发走了老徐，说有需要再联系他。晚饭时间，我们自己在镇上找了个羊肉馆，点了份羊蝎子，就着啤酒，用小刀片着吃。鲁滨一边吃，一边叹气。他喝酒上脸，几杯下去就满脸通红了。

我们一边吃，一边说些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