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雨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阿雨……”皇帝低低的、带着些哀恳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急促的呼吸让人几乎以为他要喘不过气。
曦雨觉得自己的瞳孔都放大了,浑身僵直在那儿,如一座石像。而身后死死抓住她衣摆的手牢牢地抠住了她的衣裳。两个人站在那里,隔了一臂的距离远,如一座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曦雨才听见自己干哑生硬的声音:“陛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汉书·张汤传
山阴大长公主早已到了出嫁的年岁,但雍德帝一直没有为她择婿。曦雨到涵章宫向她行礼,被一把拉起来:“在我这儿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曦雨也并不推辞,顺势站起来,只见山阴公主的容貌依旧和几年前一样,柳眉凤眼,烈焰红唇,她眉间荡漾着几分柔和妩媚与淡淡的羞涩,让曦雨在心中暗暗讶异。
山阴公主看出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也不怕你笑话,官家为我择了驸马都尉。我年纪也大了,再留在宫中,只怕口水能把我淹死。”
曦雨掩嘴笑:“公主可不是会在意流言蜚语的人,只怕陛下千挑万选的驸马都尉让公主很是满意罢。”
山阴公主脸一红,狠狠白她一眼,公主的心腹女官橘儿亲自奉茶上来,凑趣道:“可不是,公主高兴着呢,驸马爷是……”
曦雨打断她:“先别说,叫我猜猜。是刑部的严徽严大人,对不对?”
“您怎么知道?”橘儿惊讶:“官家只私下里跟公主说了,还没拟旨呢!”
曦雨摆出高深莫测的得意微笑:“我能掐会算,自然知道。”山阴公主脸上有羞涩的红晕,瞪了橘儿一样,打发她下去将新进上来的水果捧上来给曦雨吃,又携着曦雨的手在榻上坐下,细细问她这几年的情状。
曦雨拣着好的话给她说了,山阴公主叹道:“我也听得出来,你是报喜不报忧的。如今一切都好了,断不会再让你受什么委屈。你还不知道罢?官家处置了彭氏,她的下场,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伤天和……”
曦雨摇摇头:“公主的意思臣女明白,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山阴公主注视她良久,点点头:“我知道了。”遂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和她说起苹果宝宝来。
曦雨临走时再度恭贺了她,山阴公主羞红了脸,看上去艳丽妩媚,漂亮极了。她心中有淡淡的怅然,想起自己最后还是挣脱了那只拽着自己衣摆的手,又觉得不后悔。
知书人如其名,是个比曦雨还要沉溺痴迷的书痴。她的确和别的丫鬟不同,别的丫鬟或温柔、或爽利、或大方、或灵巧,知书却胆小羞怯,见了生人除了行礼外连句话也不敢说;别的丫鬟极有眼色,处处留心,牢记主子的喜好,惯会讨巧卖乖,知书却整天低着头不说话,在曦雨屋里当了半个月的差,还非要主子说了才知道去倒茶;别的丫鬟闲暇时和小姐妹们聊天玩耍,女红针黹,知书却粗手笨脚,连刺绣也不会,只捧着从曦雨那里求来的书读。有好心的提醒她,也有泼辣的笑话她,知书全都对人家羞涩地笑,依然故我。
夜莺说起来,曦雨饶有兴趣地听着,第二天写字的时候便命知书伺候。
知书做起这些来倒是有条不紊,先给曦雨把雪白的宣纸铺好,拿水晶镇纸压住;将笔洗中灌入大半清水,把笔架放到曦雨最顺手的位置,将纸篓放到桌脚边;最后往砚台里小心地倒入清水,细瘦的手臂稳稳地拈了墨条,开始匀速磨墨。
曦雨点点头,称赞:“你做得很好么,回头让夜莺赏你。”
知书知道三姑娘性子和蔼,兼之对曦雨也熟悉了,便小声回答:“谢谢姑娘赏,只请赏我本书看便好。”
曦雨提起笔蘸了墨,说:“我书房里的书,你尽管拿着看,只是要爱惜,不可污损。你若得闲,把这些书籍都整理造册,也方便找寻。我可是要定期点数目的。”
知书高兴极了,结结巴巴地谢恩。
曦雨摇摇头,叹气:“把莺儿的性子分给你两分便好了。”
知书便红了脸低下头。
曦雨写了两张,便将笔递给她:“你来替我写,这几年甚少动笔,字都没了形架。”
知书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