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憬的声音悠然,“我十五岁上战场,哪怕冰雪原上策马狂奔三天三夜,也要将那阵前侮辱我朝的敌人首级斩下。”
听他说起从前,沈灼华又抬起头。
“年少时尚且知道,不该咽下去的气便是一定要还回去。”闻憬笑了一下,笑意有些嘲讽,温润的一双眼里却有一丝对自己的厌倦,“如今白长这许多岁,却将当年的心气忘了,受了冤屈竟也能忍下。”
沈灼华看着他,轻声道:“现在想通也不晚。”
“嗯,不晚。”闻憬垂眸轻笑,“世人笑我虎落平阳,我认;再不能骑马射箭,我也认;可……”
他顿了顿,眼神冷了一些,但再抬眼来看沈灼华时,又变得云淡风轻。
“曾经我以为失败的确因我而起,我甘愿承受一切惩罚,但如今,既知是有心人从中作祟,我又如何甘愿像刍狗一般栽进他们的网中。”
“那也太看轻我。”
沈灼华竟被他说得心中有些酸涩,不一会儿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一种想去宽敞的草原上,如少年时的闻憬一样策马奔腾的冲动。
原来闻憬就应该是这般的。
她道:“你会洗去冤屈的,也会在别的领域做一个好官。”
闻憬笑了笑,“这么信任我?”
“嗯。”沈灼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甘愿碌碌无为,你可是闻卿时。”
闻憬看了沈灼华许久,才问:“那夫人觉得,我考去哪里最适宜?”
他明明早有决定,却偏要问她。沈灼华看他一眼,没有犹豫地说:“自然是大理寺,夫君这成堆的古籍,难不成还对去兵部有效不是?”
闻憬笑了一下,“你为何不意外。”
“我倒是觉得情理之中。”沈灼华道,“一来,上一次救二妹妹时,我就发现夫君心细如发,思维缜密,能察觉常人所不查,这不就是先皇夸那位青天大老爷时说过的特制吗?”
“二来,大理寺与刑部,是最熟悉我朝律法的两大地,为官者为国为民,这是最直接的能帮助到百姓的能力。”
“所以我觉得。”她又顿了顿,也笑起来,眼睛略略弯起,像月牙一般,“夫君去大理寺,再合适不过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向闻憬靠得近一些。
说到最后一句时,自己都没有发现那散下来的发丝已经垂到了闻憬的小臂上。
闻憬垂眸盯着那青丝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卷进手指里,竟把玩了起来。
沈灼华一怔,下意识想后退,又被闻憬眼疾手快地拉回来,避免了头发被扯住的疼痛。
“只是合适吗?”闻憬轻笑着问。
沈灼华被他拉着,这一下是真的靠得很近了,几乎就要贴在闻憬的身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似乎还能拂过闻憬的唇畔,下意识有些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闻憬便又笑,“夫人,别憋死了。”
沈灼华退也不是,呼吸也不是,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还是不再顾忌着开口。
“不是合适,是我相信夫君一定能做好。”
闻憬问:“就这般信我?”
“嗯。”沈灼华点点头,“你会做到最好的,像你当将军时一样。”
闻憬盯着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