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笑。”
“那么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
“浑蛋!”她大叫,又开始打稻草人。
“无论是谁,总有一天会死。”优午只说了这句话。
“那又能怎样?我的家人那样死掉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无法告诉猪,你一个月之后会被活生生地砍头,被人吃掉。我也无法告诉停在我手上的鸟,明天你会被为了消遣而狩猎的猎人杀死。”
“我的家人又不是猪和鸟!”峰说。然后她抱住了优午,似乎想将它拔出来。“你这家伙!”
实际上,如果峰当时没能控制住怒气,很可能就将稻草人拔出来了。但在中途,峰放手了,哭喊着:“畜生!混帐稻草人!”
“也难怪你外祖母会生气。”我噘起嘴,“如果优午提前告诉他就好了。告诉她雷会劈中她的家,暂时离开房子吧。这样就能帮到她了吧。”
“优午经常说‘过去和未来是两回事’。讲述今后要发生的事和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截然不同。”
我想起优午说“我不是神”,还曾苦恼地叹息:“大家都误会了。”
“但那确实是一桩悲惨的意外,优午是不是太任性了?”
“但她后来原谅它了。”
“骗人的吧?”
“失去家人之后,她过了好几年穷困潦倒的日子。但她说:‘即便如此,我还没有死。’后来,她再婚了,然后有了我这样一个外孙女。”
“因此她就原谅了优午?不仅原谅了优午的借口,连亲人被杀的悲伤也忘记了?”
“是最近才原谅的哦。”兔子小姐皱起眉头,“但即便原谅了,她还是不想接近稻草人,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它。那可是几十年的积怨啊。”
“我能理解。”
“那是一两年前的事。她看到一只在路上横死的狗,不知怎么死的,但狗的内脏从嘴里流了出来,尸体惨不忍睹。她将狗埋了。”
“这有什么深意吗?”
“自此以后,外祖母一直在沉思。一脸严肃,一言不发。突然有一天,她像是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一样,神清气爽。”
“她该不会想说,即便我的家人被杀,也没关系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难道说,外祖母接受现实了?”
峰那时回答说:“我怎么可能接受呢?确实,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就不会生下你妈妈,你也不会在这儿。但是,遇到那么凄惨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峰的语气虽然粗暴,却听不出一丝怒气。然后,她像要提醒外孙女一样,说道:“人一辈子只能活一次。”她又说,“无论不开心或悲伤,怎么都不可能重来,对吧?一辈子只有一次,懂吗?”
峰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说:“因此,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都得活下去。”
她还说,即使家人被杀、痛不欲生,或者生来就畸形,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也要活下去。因为这是仅有一次的珍贵人生。
“外祖母她理解了。”
“理解了什么?”
“接纳。”
这个从她木桶一般的身体中发出的词在我的心中回荡。接纳这件事。
“‘因为只能活一次,所以要全盘接纳’,外祖母她似乎想明白了这一点。”
“因此原谅了稻草人?”
“花了七十年呢。”
“真是宽容,”我说,“太宽容了。”也许她并不恨稻草人,只是为稻草人什么都不说而感到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