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赵维桢不可能直接同古人讲哲学原理,她得换成当下之人能懂的语言。
“那政公子觉得,该如何统一?”于是赵维桢又问。
“嗯……”
嬴政继续思考:“要是他国王室、公卿不服气,就把他们全部赶走。”
赵维桢莞尔:“公子觉得,应该把他们赶到哪里去?”
嬴政:“关外……不行。”
刚一开口,小嬴政的表情立刻肃穆起来,自行否决:“若是赶去关外,会给戎狄借题发挥的机会。”
可是留在中原,岂不是等他们卷土重来?
小嬴政左右想不出个解决法子,又开始脑袋冒烟了。
即使过去五年,嬴政从那个脸蛋圆润的小豆丁长成稳重却朝气的小学生,这个一沉思起来就拧着眉头、抿着嘴,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还是没变。
赵维桢看着可爱,又觉得好笑。
只能说,还好现在的小嬴政没张口就说把不服他的人全杀了吧!
“公子别急。”
她宽慰道:“我们不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简单分析而言,统一之后会与列国王室、公卿产生矛盾——”
“矛盾?”嬴政歪头。
“呃。”
矛盾一词出自《韩非子》中的典故,这会儿还没有呢。
如今赵维桢已经习惯了各种词汇“穿越”问题,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利益冲突的意思。群雄割据之时,秦国与其他国家的冲突,在于外部;倘若秦国一统,而冲突则转至家国内部。因而才会出现政公子苦恼的问题。”
“孟隗侃侃之言,均是落在总结。”
待到此时,秦王才慢吞吞开口:“却无解决之策。”
赵维桢苦笑几声。
“都说了臣确实没什么新意。”她半是自谦,半是嘀咕:“不过,王上且看。既是眼下冲突清晰,而商君之法,却是解决不了冲突,秦国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秦王顿时了然。
老人又是笑出声:所以她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一件事。
“孟隗的意思,可是又要变法?”秦王问。
“变是要变的,却不用伤筋动骨。”赵维桢说:“比起变法,臣更愿称之为修补。”
“从何修补?”
“何处不管用,便修补何处。”
赵维桢认真道:“以政以治,秦律的目的在于战而非和,要改。以人以产,打了几百年,列国百姓苦不堪言,得让他们吃饱肚子,因而生产制度,也得改。以思想学说,一统之后,以法治国仍然可用,但需要综合各方面考量,更是要改。”
秦王稷微微前倾身体,既像是感兴趣,又像是在威胁。
“孟隗说的,既有法家思想,亦有儒生学说。”老秦王道。
“……”
老实说,秦王摆出这般姿态,威慑力是真的很强。
他已经坐在王位上半个世纪了,放眼各国,没有一个国君比嬴稷更懂得如何做一个王。
纵然秦王不着冕旒,不着朝服,他亦不如头两次见面般坐在遥不可及的王位上,甚至因为年迈和病重,身形形销骨立。可当他摆出这般姿态,仍然让赵维桢感受到了压迫感。
拿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就是高中时作弊被校长亲自抓的那种感觉,再乘以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