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了甘草了,一点也不苦。”
“苦的,不信你尝下。”
“我明明加了的,怎么会苦……好呀,你骗我又帮你喝了一些……”
白韶卿失笑地睁开眼睛来,月重锦立刻看到了“小卿醒了。”
李富忙转身拿了桌上的另一碗药“正准备待你醒了再热呢,这下好了,刚好能喝。”又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药汤深黑,触鼻有股腥气,不过白韶卿还是大口喝了个干净,感激地看着他道:“都是你跑来跑去的,你跟着我,总是受累。”
李富眼眶一红“只要公子好好的,李富什么累都受得。”说着又为她把了脉“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起来,你就安心养伤吧。今日我四周转了转,这个小镇是偏南的,原来入关之后,我们走的是岔道,不是往京城的正道。这里偏僻些,正好养伤。”
白韶卿一直担心地也正是此事,听他这么说,倒真放下了一件大心事“这样就好。不过还是得小心些,没事就不要出客栈了。特别是小锦,要给他弄点易容才行。”
李富笑道:“知道了,那也要等你好些我们换客栈才行,这里的店小二伙计都见过他了,这时也换不了样子。就让他少下楼就是了。”
白韶卿点了点头,转头见月重锦拿了只空碗过来“我喝完了。”他的脸皱成一团,还伸舌头。瞧他这样,李富倒笑了“真是一点苦也受不了,说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真是一点也错不了。”
“他的毒有减轻的可能吗?”白韶卿想起月重锦的病来。
“我只是按以前林大夫为他弄的药照样抓了给他喝,他脉像都是好的,瞧不出有什么不妥,不过也可能是我诊不出来……毒这样的东西,如果不是直接伤害心肺的,还真是不易察觉。”
白韶卿叹了口气“不知他几时才能复元。”
“小姐,你以前见过他?”李富看着她的神色,忽然小心翼翼地问。
039 月国
不知是不是白韶卿的幻觉,李富问出这话时,一边正玩弄着空碗的月重锦忽然手上一顿,只是极为短促的瞬间,随即又恢复了。
“嗯,见过的,”白韶卿答着,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李富看她神色有些异样,便不再问了,眼见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便又张罗着吃晚饭,让小二搬了饭菜到房里,二人围在她床边,有了李富和月重锦不时地吵架说笑,气氛总算活络了些,白韶卿又进了一碗白粥。
就这样,三人在这客栈着实住了些日子,三人中只有李富时常下楼或是出客栈去买药,月重锦几乎大半时间都呆在白韶卿房里,陪她说些话,过了十数日后,白韶卿渐渐恢复,也就难得和他一起到客栈外散步。
这小镇果然如李富所说,是一个偏僻的所在,半围山脉将这小镇包在核心,统共约莫也只有几十户人家,只有这一家客栈,设在道路东头,为极为少见的路人提供方便。白韶卿等三人一住半月,银子方面也不从吝啬计较,住的又安静,客栈老板对这三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充满了好感,只巴望他们能一直住下去才好,不过事实总是不遂人愿的,在那个本来病的面黄肌瘦的青衣少年开始下楼行走后四五日,这三个年青人还是结帐离开了。
老板看着他们坐上刚置办下的里外一新的马车在长路上渐行渐远,心里暗暗盼望着,这样的人要是能多经过这里几个,他就谢天谢地了。
马车行出时,正是朝霞满天的时候,月重锦经李富易容,和原来相貌相差甚远,这时在车里坐久了,便抢到前面李富赶车的位置坐着,学着扬起手上的鞭子,李富被挤在一边,不时地又是提醒又要嘲讽他。
白韶卿现在是个普通地青衣少年模样,手臂的伤已经大好了,只是胸口还时有浅痛,不过也能忍受。虽然此时的月重锦没有身为一国之君的紧迫感,可白韶卿的直觉却在告诉她,时间已经不多,早一日赶到京城,才是上策,因而三人马不停蹄,一路往北。
月国京城齐壤位于月国正中央的位置,北去纪国南来楚国,几乎是等同的距离,三人的马车走多停少,又行了近二十几日,终于见到城门上两个硕大的黑漆大字“齐壤”。
马车进入城门,顿觉人声鼎沸。月国尚武,行人中,十人里倒有八人身负武器,不是剑戟便是大弓,男子多为体魄强健,孔武有力,女子也比纪楚少了几分柔弱而多出英气来。
李富从未到过月国,眼见所见无不紧紧吸引着他的目光,车也不赶了,只坐在车前,任由车子在人群中缓缓前行。白韶卿的目光则紧紧停在月重锦脸上,越近都城,他就变地越是沉默,此时立于月京,他的神情更是安静地接近木然。他虽然也眼望四周,可眼中却无情绪波动,若是真要追究寻找,倒是可以从他的美瞳中见到一丝抗拒。他的目光,微蹙地双眉,木然地抿紧双唇,都分明在显示着,他厌倦这个地方。
果然,便如白韶卿所看到的,当他发现她的注视时,他离开窗口,靠在车上,嘟着嘴,甚至眼中隐有雾气“我讨厌这地方,”他说。
白韶卿心中为之一震,不由得伸手去握住他手。她一路来都在时刻观赏着他哪怕刹那间地神色变化,以此来推断他是否已恢复或是可有正在恢复的迹象,但是这一刻,当听到他说出这话时,她忽然心如刀绞,竟有将他拥在怀里的冲动。
回想起初见时的印象,第一次听到他的经历,他是被迫被推到风头浪尖的王子,不论他愿意与否,那个华丽地牢笼是他无可逃避的归宿。如今他失去记忆,失去身份,这个劫数却可能是他此生难得唯一一次能畅快地笑,能自在地哭,大声与人争吵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