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婵说:“明婵尚有两位兄长。”
无涯想了一下,轻笑,“怎么躲过去的?”
湛明婵说:“先祖母托的人,孔方前,查得便不严。”
无涯笑道:“这习性倒是不变。”
他停了一下,“你该有两个姨祖母的。”
湛明婵点头,轻轻答复:“是。”
都永远盯着自己手中法杖的。
无涯轻声道:“她终身未嫁?”
湛明婵明白他值指得是谁,答道:“是。”
无涯沉默了一会儿,湛明婵微微低头,听着锅子里煮水的咕嘟声。
无涯说:“我知道的,她当年……”
一缕烟气凝在了他的面颊前,纠结而不散开,他就像这蹒跚的轻烟一样,突地轻缓了语气,“当年啊……令先祖母和你提起过吗?”
湛明婵只犹豫了刹那,摇头。
无涯便道:“那就罢了,往事而已。”
他直了下腰杆,手指微微一抬,阻隔在二人之间的轻烟便顺从地散开,现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湛明婵的每一根发丝,湛明婵也能明白地看到他那霜色深衣上的一条条褶皱。
语气郑重了些,“今次算是正式见面了,我希望苍溪湛家,能和这千年来的一样。”
湛明婵沉默,无涯微微讶异。
锅子里的水快要滚开了。
湛明婵说:“斩妖除魔,以苍生之安危为己任吗?”
开水溅出了缝隙,无涯抬抬手指,让火小了些。
千年了。
自从和苍溪湛家建立了友好的关系,至今已卷过了千年的云烟。
他和每代的掌门都要有一个正式见面,而几乎每次都是一些客套话,无涯不爱管闲事,他更喜欢洒着叶子香,听着水沸的声音,然后透过满室香烟,看余晖从地板上溜走。
于是就有了最简单的交谈方式。大都是他先开口提一句,无非是勉励湛家降妖除魔,维护人间清平的话,而对方也会念上一句像祭文一样不变的台词。
“斩妖除魔,以苍生安危为己任。”
接着便是彼此颔首为礼,他继续跽坐,保持神仙的从容,对方倒退出门,以示人类对神族的尊重。
自此是否还能相见,便都凭缘分了。
今番的答话,多了一个字,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整个意思就都变了。
无涯看着这个女孩子,目光从她发髻上的那只流水玉簪划过,凝在了那件水绿深衣袖口的八卦刺绣上,她的手指正蜷缩在那些刺绣的下面,不肯探出。
依稀记得她是惊蛰那日生的,过了暑假就是大二,那么,她大概十九岁了。
太年轻了,即便是在过去,她这个年龄早就可以为人媳人母,但成为一家之主,也是太过稚嫩。
何况在今日,为人媳人母,都尚未够年龄。
无涯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向来惜字,只觉今次太过破例。
湛明婵说:“斗转星移,古今不同,明婵课业繁重,怕是无以继先人之志。”
无涯说:“令先祖母是如何传承的?”
“病榻之前,集众位家人,以法杖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