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红出来,在青竹对面坐下,十分局促扭捏,只顾低垂着头。
“又叫辣子呛了?看你脸红的,眼睛也像哭过,别惹青竹笑话。”程塌鼻明贬实褒,给女人鼓劲,“青竹的嗓子美得很,你要使出本事来,别长了他的风头。”
“要我唱的是你,不要我唱的也是你。”杏红脸上放着红光,现出羞涩,“弄得我没主意了。”
程塌鼻脸上堆满笑:“我要你别老是在屋里一个人哼哼唧唧地唱。我要你跟我对唱。两口子一人一句地唱,还亏你了?我晓得,你是嫌我的嗓子配不上你。
不说了,这阵有了能人,是你显能耐的时候了。”
杏红看一眼程塌鼻,望住青竹,眼里的羞涩凝为一汪雾水。清清嗓子,张开了嘴,黄鹂鸟一样的声音就飘出来了——太阳落山嘛你就落,
哥哥有话嘛你就说。
有话没话你说几句嘛,
莫叫妹妹我老等着。
程塌鼻塞一块红烧肉在嘴里,很欣赏地看一眼杏红,又得意洋洋地看着青竹。
杏红的眼中满含着期待。青竹却镇定自若,并不看杏红,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我唱山歌子得罪你,
山歌子唱的哥和妹。
东家如果你给面子,
听得你好像是酒来醉。
“不要哥呀妹呀的,假斯文。”程塌鼻说,“要唱,就要唱得人立马上床去,骟牛也能够爬到雌牛的背上去,那才叫本事。”
“听信他。”杏红偏袒青竹,“真正唱山歌子的人,是晓得该咋样唱的。”
程塌鼻有些不高兴:“你是说我不会唱山歌子?要不是跟人打架打塌了鼻梁,争癞瓜打落了门牙,你们那嗓子我才不稀罕呢。好好好,唱吧,由你们。你们出嗓子,我出耳朵,不挑剔。”
这期间,程塌鼻独自喝下了几大杯。
青竹又开口——
不能丢来不能丢,
除非鸡蛋长骨头,
除非板凳又发芽,
除非扁担结石榴。
青竹的声音刚落,杏红就接上了——三个石头支口锅,
床铺就是茅草窝。
钱财再多买不走,
心里装的是哥哥。
“钱财是个好东西,不要小看了钱财。”程塌鼻咽下一杯酒,“我就不相信天底下有你唱的那号人。我如果没有钱财,还能把你买来当婆娘吗?”
杏红看他一眼,不理他,眼睛很伤感地看着青竹——妹在陕西哥在川,
路途隔了万重山。
三年没见哥哥面,
心望碎来眼望穿。
青竹紧接上:
妹在陕西哥在川,
路途隔了好几千。
只要两人情没断,
千里姻缘一线牵。
杏红拿过酒壶,为青竹斟上一杯。还没收壶,程塌鼻的杯子就递过来了。她又斟上,接住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