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在陕西哥在川,
山隔水来水隔山。
有心不怕万里远,
无心同床也枉然。
对方又接住了:
山隔水来湾隔湾,
荆棘刺藜长满山。
妹心合了哥心意,
哪怕陕西隔四川。
程塌鼻就着这歌声连连饮酒,胃口大开,也不住地为青竹夹菜。青竹喉结上下蠕动,咽下的是肉和菜,却像咽下一段难以咽下的往事,十分艰难,又像咀嚼一块味道十分纯正的腊肉,肺腑里都有了香味。
程塌鼻就陶醉在这对唱中不停地喝酒,心中很是惬意,脸上现了酡红,眼睛也迷糊了。杏红再给他连斟三杯,他都一饮而尽,口中不住地赞叹:“好嗓子,好嗓子,终于听到好嗓子了。再来一杯。”
杏红把程塌鼻灌得趴在桌子上起了鼾声,伸手推一下,沉重得动也不动。她看青竹,青竹眼里的火早已经燃烧起来,正在向她烧来。
她清了一下嗓子——
三年不见哥哥面,
口含蜜糖心也酸。
等到见了哥哥面,
满口黄连心也甜。
青竹向她伸过手去,一下被杏红捉住,紧紧捏死,像对待一只要挣扎着飞去的鸟儿。
青竹放低声音:
夜晚照亮一盏灯,
灯亮要有一条芯。
你我没成两口子,
万山葛藤一条根。
青竹声音发颤。杏红双眼含泪:
新打锄头细加钢,
新弹棉花慢慢纺。
性急难等稀饭吃,
三言两语难清场。
哪有毛铁烧不红?
哪有棉花弹不绒?
只要我俩真心意,
冷水泡茶慢慢浓。
杏红对于丈夫程塌鼻决定半月后进山,表现得不冷不热,显出与己无关的漠然,只是无事一样,每天完成她的煮饭、喂猪、喂鸡、放牛等一应杂活,消闲时哼着歌儿,独自快乐或忧愁。自从来了帮工的青竹,她消瘦的面庞一下红润起来。
虽然依旧不多言不多语,但精神却好起来,行动利索了,好像身体里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我们后天进山,你给准备一下。”夜里,程塌鼻在杏红身上累够了,喘着粗气说。
杏红一怔,没来得及思考,问:“这么急?原来不是说半个月以后么?”
“割漆是在半个月后,占山却在半个月前。”程塌鼻有着极大的耐心解释,“我走了,你又不习惯?不要怕,今年有了青竹,我常回来。”
杏红醒悟过来:“倒不是……我是说你们提前了,来不及准备的。”
程塌鼻说:“你只管弄够两个人吃一个月的粮饭,其余的就不用操心了。今年是两个人,带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