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那飞扬的字迹,教训师弟师妹,笑道:“你们几个,仔细瞧好了,咱们宗主‘格物致知’四个字,是不是比他们理宗气势更盛?”
心宗一名瘦高弟子笑着回应:“那是自然,咱们心宗自然是压过他们理宗一头的。”
理宗弟子嗤笑一声,回怼道:“那是我们理宗沉稳大度,不欲与你们争短长,风宗主作为儒门三相之首,让着师弟沈宗主,才是儒士风度。”
张世谦拂了拂衣摆,道:“宗主这‘天人一理’四字沉稳庄肃,大气磅礴。”然后瞥了一眼心宗弟子,句句犀利,道:“当然,以你等之轻狂,自然无法品味宗主之胸怀。”
“张世谦,你这迂腐酸儒,懂什么心宗。”封原嗤笑,“我们宗主这叫名士之风。”
“尔等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谢景行:“……”
理宗与心宗的画风总有哪里不对。
风飘凌和沈游之不对盘也就罢了,两个宗门居然整天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互怼,让他差点被酒呛住。
无涯子不屑一笑,道:“文人相轻,不过尔尔。”
然后,他见谢景行低咳不语,便十分自然地替他拍了拍背,见白衣青年抬眼看他,再度替他满上一杯。
谢景行不动声色:“这已经是第三杯,黄粱酒后劲大,无涯子道友莫非想要灌醉在下?”
无涯子看似谦逊守礼,在谢景行看来便是披了层人皮的凶兽,正在用他那张颠倒众生俊美面容,骗人往他的陷阱里跳。
他淡淡一笑,道:“谢先生多想了,在下为先生斟酒,不过是深慕先生风雅,情不自禁罢了。”
然后握住他的腕子,暗示似的一摩挲,缱绻多情的紧。可他的凤眼微挑,眸底却酝酿着流动的岩浆,似乎要将他死死攫住,吞吃入腹一般。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谢景行心里和明镜一样,反手扣住无涯子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欲说还休。果不其然看到对方眸子骤然一缩,瞳仁透出一缕瑰丽的红。
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只因为这点接触,他掌心滚烫,苍白手腕上青筋浮起,仿佛血脉都在偾张。
都五百年过去了,他怎么还这么容易被他试探出深浅。
谢景行心里一笑,指尖如初雪般苍白,沿着他断裂的掌纹描摹,其中韵味,简直过分至极。
无涯子喉结滚动了一番,再凝望着他的时候,眼神倏尔变了。
压抑而深沉,仿佛要择人而噬。
谢景行平静地抽出自己的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道:“好酒。”
无涯子神色一暗,那张清俊的面容竟然有些淡淡的邪,但是转瞬之间便隐去,笑道:“谢先生好手段。”
谢景行侧目,眼眸似古井深潭,无波无澜,可是却似笑非笑:“酒逢知己,我亦是情不自禁啊。”
然后,谢景行听到了那逆徒呼吸凌乱急促,显然是被他调戏的不轻,却又碍于场合不得发作,神情有些闷闷。
见他如此吃瘪,谢景行心中无端愉悦几分,便转过头欣赏题壁,却见那墙壁之上有一大片被蒙上了布,与他曾经题壁之处交相辉映。
韩黎问道:“黄老板,那一片遮掩住的地方,又是谁的字迹?可否一观?”
黄老板一顿,为难道:“恐怕不行。”
陆平遥以折扇拍打手心,悠然问道:“为何不行?”
黄老板神色一僵,苦笑道:“因为我不能保证,诸位不会为之所惑,心神动摇,若是各位的道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我之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