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进农村大妈的腰包里,大妈惊觉,捂住腰包,我亮出刀片,咬牙狠声说,松手,不然杀了你。
兄弟们围拢过来,七八只手一起抢向腰包,大妈指着咳出血痰的老伴说,求求你们,这是我老伴救命钱……
我愣神,收回刀片,几个反扒队的便衣狠狠将我摁在地上,手铐铐在了手腕子上。
25岁,高墙外。
我向管教鞠躬,走出高墙。
远远看见阿爸蹲在电瓶车前抽着烟,我下意识后退两步,阿爸瞪眼冲我吼,退啥,还想再进去?出了这扇门,就得给我往前走!
26岁,大年初九,长途汽车站。
阿爸隔着车窗户垫着脚塞给我一千块钱说,去了北京跟着你表哥好好干,钱拿着,去了给你表哥买点水果,堂堂正正做人,别让人家瞧不起咱……
32岁,步行街。
我和模特在车水马龙中向前走着,模特把手挎进我胳膊肘里,我挣开,模特再挎上,挣开,再挎上。
我说干啥啊,别挠痒痒成不?
模特笑呵呵地看着我说,我乐意。
……
流光散尽,我依然站在狭长的胡同里。
人群汹涌,我看着眼前最后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胡同口的人群放声大吼,不是抓人吗?都来啊,爷特么不跑啦,今天陪你们玩玩,咱甭管是站着还是躺下,可全凭自己本事啦。
声音在狭长的胡同里回响,层层叠叠,半寸刀片悄悄在两指间露出。
我嗷嗷叫着,一是为了壮胆气,二是为了把这帮人的注意力全引到我身上,给模特腾出撒丫子跑路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顿霸气侧漏的操作起了奇效,我一嗓子喊出来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就见胡同口这帮村民又开始躁动起来,老头儿老太太开始冲我砸白菜帮子,三四岁的小屁孩开始朝我吐唾沫,大姑娘小媳妇抡着膀子开始朝我砸鞋底子。
我一看这群村民想耍泼,躲开两个白菜帮子一个臭鞋底加一口吐沫,冷笑着又上前走了一步,这帮人不傻,看出我想玩命,老的小的刷拉一下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又保持了个安全距离,僵在了胡同里。
我懒得和这些人搭腔,冲着胡同口又吼了一嗓子说,我不欺负你们这帮老弱妇孺,冤有头债有主,叫你们厂长出来,我和他论论正事儿!
我这一嗓子吼完,就见着人群里人头歪歪斜斜地开始涌动,就听着人群后头有人吵吵,都闪开都闪开,让条路哎,精锐优先懂不懂?
我听这几声吵吵挺耳熟的,正纳闷儿哪来的精锐,眼看着大狗熊和司机带着十几个小伙子顶到了人群最前头。
我一看这帮精锐,合着全是车间里的那帮老熟人。
大狗熊和司机今天一天都让我整得够呛,这大狗熊挺胖,到现在还喘着粗气儿,一看我说,你小子再跑啊,有种再跑啊,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我把袖子卷了卷,风轻云淡地说,不跑了,把你们厂长叫来,我和他聊聊。
其实我和这自恋狂厂长也没什么好聊的,我就想着再拖一拖,只要拖得越久,这帮人在我身上耗的劲儿越长,模特就能跑得越远。
这两棒槌没上当。
司机闷哼一声说,就你也配和我们厂长聊?
大狗熊说,厂长说了,这女的要活口,这男的可没交代,谁要是弄死这男的,我给他发两万块钱红包!
司机跟着点那包着纱布的大蒜头说,就是,我也掏两……啊……一万五吧,狗哥工资比我高……
司机摸了摸钱包,降了个数,大狗熊默默向司机发射了一个幽怨的表情包。
眼看着这俩棒槌让我涮了一晚上,是对我起了杀心。
这哼哈二将一煽惑,人群又开始涌动,十来个拿着棍子的小伙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人手拎着一根木头棒子,横着膀子朝我逼过来。
我慢慢向后退着,这帮人慢慢向前围拢着,看架势是一心想把我解决在这死胡同里。
闹腾到现在这地步,我知道今天晚上这场恶仗是在所难免了。
刀片死死捏在手里,心里没了杂七杂八的念想,手也跟着好像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