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湖公子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不知高见如何?”
自从开始巡酒上菜,挑衅讽刺不知有几次了。
不过因着正旁君在,又或者真知情的几个得到了足够的警告,没有人针对我身份提出什么怀疑,权作接受了失忆后冠了个新名的广湖公子。
所以我也就隐忍,装傻,陪笑。
这般直接问到头上的为难,还属第一次。
“都一样。”我放下筷子,垂眼看着几上半杯酒,答。
“广湖公子何来此言?”
“炸者松酥脆想,蒸者鲜美滑腻,八种做法样样不同,广湖公子定不出高低情有可原,笼统言语,应付敷衍,却是把我等至于何地?”
一时群起攻之。
“吃鱼的人,自然尝到了不同滋味。”我轻轻道,端杯一饮而尽,“可对这条鱼而言,烧,熏,爆,焖,蒸,煮,炸,烤,又有何不同呢?”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目光从那几个刚刚聒噪,现下瞠目结舌的人面上,一一扫过去。
看到寺御君的时候,还是那双阴翳的单凤眼,目光也依旧锐利。
没来由地,心里一静。
梁长书和右二的庞衮,就不用扫描了。
夹了一箸鱼,我继续吃。
“广湖公子,心地存善呢。”正旁君含笑插话道。
“哪里哪里。”没看到我正在吃、鱼、么。
“公子这般心底,想必不喜见血。如此,还请梁王饶了那两个舞姬罢。”
“既然正旁君有请①——”梁王沉吟,玩笑般话锋一转,“莫非,那两个妮子有幸入了正旁君的眼?”
“不敢不敢,梁王之物,正旁何敢觊觎?”正旁君连连作惶恐状态,“只是,刚才小小差池,正旁责无旁贷,心有愧疚。”
下一刻,郑重的语气切入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温和调子,“花,开在枝头,才好长久。折了,总是可惜的。”
这言词,这语调,刚刚我才听过一次!
骤然噎了一下,我强忍着没有呛出来。
温润的声音转了个方向,朝我这边来,“广湖公子以为呢?”
隐隐中,似乎含了几分得意戏谑。
——混蛋!
吞下口中食物,我点点头,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一字一字勉强发音,答,“正旁君所言,甚是。时临十分敬佩。”
——敬佩你,居然能鹦鹉学舌到这般地步。
上头,梁王拊掌大笑,连连称妙,而后下令,免了那两人的罪。
偷眼看看右对面的寺御君,他毫无异样,如常般饮酒用食。
可见,他不仅仅在武艺上的造诣胜出我许多。
当晚,一路马车而回。
车厢里对坐的人改成了梁长书。他貌似沉思,我当然也就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