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山庄距乌驼镇市区说远也不是很远,穿过城北边清水公园壮丽的山河桥继续向北,也只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几天来,老郝都跟着他一路折腾,还花了不少钱,王村心里确实有点过意不去,他冲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正哼着秦腔的老郝说:“郝哥,这几天辛苦你了,这样吧,今天你把我送到山庄就行了,闰平也是,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这不都挺忙的嘛,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两天,慢慢打听,这事它急不得,我也是最后努一把力,实在找不到,我就打道向南,回静宁老家,估计家里正着急呢。”
老郝说:“也行,随你吧,不过要保持联系,不论结果如何都得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郝哥,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山庄坐落在一道弓形的山湾里,据说是由一个老旧的农场部改建的,里面有新型小楼和零零散散的袖珍别墅,全都是复古风格,同时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一些破旧设施,老房子、老农具、老物件等,这些充斥着浓浓乡愁的老物件,能勾起人们对以往岁月的追忆。
凡事都需要讲个策略,瞎撞了这么多天,王村总算撞出了一些经验,在这种场所找人,需慎之又慎,串房间不行,瞎打听也不行,就目前的情况,要想有所突破,就得不动声色,悄悄地向其内部渗透,不过这样的方法即便真的有效,那也得多花时间,可能还得多花钱。花就花吧,反正为兄弟的家事掏腰包,他心里舒坦。
他先登了个标间,是最便宜的那种。然后戴上墨镜往门口的大槐树底下
的石凳上一坐,一边抽烟喝水,一边像狗似的紧盯着出入大门的女人,试图从她们当中寻找。耐心他还是有的,尽管坐上大半天免不了心里焦躁,但这是他最后一搏,他还得咬紧牙关打起精神。不过,他显然又犯了个错误,因为这里不论是进来的还是离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或清一色的男人,就连山庄里面,整个也都是正经八百的女服务员,就这样他都没放弃盯梢,他还得继续熬着。直熬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依旧一无所获,不单没见到李梅,而且连一点信息都没有打听到。实在没辙了,他只能跑过去跟巡逻的保安套近乎,保安嘴上叼着他殷勤点燃的香烟,眼睛却在他身上滴溜溜乱转,继而歪着脑袋说:“你是便衣吧?”
王村惊得猛一抬头,惭愧地说:“哥们抬举了,我倒是想呢,可惜人家不要。”
保安说:“不是最好,咱先声明,如果您真是警察或警方派来的眼线,那还请高抬贵手到别处去探访,兄弟我就是个看家护院的,闲毛事我一概不知。”
王村将食指摁在嘴上嘘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别嚷嚷兄弟,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我的一个亲戚,叫李梅,瘦瘦的,高高的,有三十出头,我估计她在
你们山庄里做那个。”“那个,你是说公主吗?”“差不多。”
“公主不可能,她三十多岁,年龄太大了,不过做足浴的技师或者小姐倒差不多,问题是,你怎么确定她在我们这里?”
“我猜的,因为整个乌驼镇的洗浴足浴场所我都找遍了,就剩你们这家。”保安吸了口烟,若有所思地说:“瘦瘦的,高高的,这也算不上什么特
征呀?在这里混的女人,身材好、长得好那是肯定了,仅凭这些是找不到的,
假如她要是铁了心不让你找到的话,那就更难了。”王村一抱拳说:“还请兄弟帮忙。”
保安说:“抱歉,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只能提醒你,山庄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你可不敢到处瞎转悠,更不要瞎打听。
这样吧,你去找个小姐,尽量找年龄上跟你那个亲戚差不多的,如果你能成为她的朋友,说不定会有惊喜。”
主楼总共四层,最底层是餐厅,二楼是会议室,是以接洽会议的标准设计的,三四楼是住宿。绕过主楼往北走,拐进一条绿树掩隐的小径来到一片红砖蓝瓦的别墅区,王村很快被闪耀的霓虹晃花了眼。来到前台,他点了个足浴带全身按摩,规定时长是九十分钟。前台服务员拨通电话说:“喂,燕儿姐,你那边完事儿了吗?嗯对,有活儿,哈哈哈,那当然,有钱挣妹妹肯定会先想着燕儿姐的,嗯好。”
服务员放下电话,冲他一笑说:“请稍等。”
没几分钟便由左边走廊走过来一个女人,瘦得跟纸片似的,穿一身印花旗袍,好在她瘦归瘦,该挺的地方还挺着,该翘的地方也翘着,只是浓妆并没有遮盖岁月的痕迹,王村一眼就看出她与李梅的年纪不相上下。女人往脑后捋一把披肩发,温婉地一笑说:“走吧哥。”
女人在前面走着,紧跟其后的王村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中本应该扭腰摆臀的女人却表现得正经八百,倒把他搞糊涂了,他甚至认为来错了地方。
他被带进顶楼的一个房间,里面的灯光彤红如血,但是空间却狭如棺椁。他估算了一下,这间屋子也就十平方米稍过一点,有两张小床,一张是半躺式的洗脚床,另一张则是普通的平板床,两床之间的顶头是一个金属的挂衣架。他盯着平板床看了一会,心想有这么一张床就能说明一个问题了,这里不只是洗脚那么简单。
见他盯着床出神,女人立刻便有了反应,她脸一红,解释说:“哥,你是想多了吧?这张床是全身按摩时才用的,因为是全身按摩,要反复翻转身
体,只能在这张床上操作,哦,对了,大哥你是单纯的洗脚捏脚呢?还是外带全身按摩呢?”
“我要做全套。”他冒出这么一句重话也算是一招投石问路,想借此来试探一下女人服务的底线在哪里。但女人明显地惊诧了一下,然后又适时地赔上笑脸说:“大哥,不知你所谓的全套指的什么,能说具体点儿吗?”
还说啥呀?连全套服务所包含的项目都不知道,很显然这女人并不是她要找的菜。但他还是不甘心,万一这女人卖关子、故意装傻充愣呢?他相信在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是戏精,一切皆有可能,他说:“全套就是啥都干,这个你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
“我知道。”女人收回了长久保持在脸上的那一抹笑靥,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但是你找错人了,我这里只是足浴按摩。”
这也太意外了,遭到女人的一番数落后,他竟然被动到无言以对,只得深鞠一躬表示歉意,然后灰溜溜转身准备离开。但是就在他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女人却说了声等等。接下来女人开始打电话,好像是告诉一个叫梅姐的人,这活是她的,让她快些过来把人领走。打完电话,女人斜着眼睛,用嘴往按摩床呶了一下说:“先躺那儿等着吧。”
听到“梅姐”二字王村猛地激动了一下,很快便将这个“梅姐”与李梅联系在一起。他甚至幻想着与李梅相见时那种悲喜交加的场景,他闭上眼睛,想静候这一时刻的到来,但是突然间他又想明白了,或许那种动人的场面在她和李梅身上并不会发生,毕竟他们之间也只有一面之缘,人家很有可能都认不出他来。至于他与董青之间的情分,李梅并不知道。他睁开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嘴咧得很难看。
但是门口走进来的并不是李梅,只是这世间另一个称呼中带“梅”字的女人,她和刚才的燕儿姐一样,却又有所不同,尽管都穿着印花旗袍,都瘦得弱不禁风,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梅姐经得起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