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凝视着那款款落座的沈青棠,心底盘结着无数疑问。
同样是姓沈的女子,同样是父母俱亡,同样有一身了得的医术,同样还有这被药草花卉浸染出来的香气。
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段鹏之若有所思地出着神,忽然想起,湄山沈氏的人素有在外游历行医、收养孤童为徒的风俗。
莫非,她们是师出同门?
有太多未解的猜测在心头杂乱成团,段鹏之思量半晌,忽觉这小姑娘还有些可用之处,倒是可以暂时先留下。
想至此,他又不禁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魏珩。
没想到,那处的少年竟依旧挺拔着身姿,沉着有礼,淡如和风,即便被他那样揭了短后,也还能若无其事地引着其他宾客入席。
忍耐力当真是不错。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沧州烧作坊、劫军火,郊外剿官银、查傅府,这一笔笔一账账的,是应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嘡——”
铜锣一声响,在愈来愈急的鼓点下,台上的老旦咿咿呀呀叫嚣着开场,从未接触过戏曲的郃勒使团,次第拥着老扎得木坐到了前列。
他们每人的腰间都别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酒壶,但密切观望至此的魏珩,还从未见到他们中的什么人拿起酒壶用过。
便是现下落座听戏,也要烦请附近的人帮忙接凉茶过来消消暑气。
在过去几年里,郃勒是从未遣过如此多使臣,大摇大摆地入京朝贡的。
可大郦却还是依旧按人数派赐恩赏,不减丝毫礼度。
两国间的关系已是根拉锯得愈来愈紧的丝弦,任何一方稍加使力,都可能会使其随时崩断。
也不知是不是那在黑市上肆意横行的军火走私,才助长了他们这般不知收敛的野心。
魏珩的目光沉如鹰隼,盯着那些漆黑的酒坛好一会儿,才不经意别开了目光,垂下了眼睑。
此事有高简操办,自是无需他太过担心。
真正令他郁结的是……
魏珩蓦地黯下了眸光。
是那份被他亲手断送了的情意。
早在见到沈青棠牵起唇角强掩难堪之时,他便止不住翻涌出了一个寒彻心扉的念头——
他错了。
什么所谓的对她好,所有的自以为是,全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