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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辑亲情02(第1页)

搂树叶儿

只要在家,母亲每年秋天都要去村外的路边塘畔搂树叶儿。如同农人每年都要收获粮食,母亲还要不失时机地收获树叶儿。我们那里不是扫树叶儿,是搂树叶儿。搂树叶儿的基本工具有两件,一件是竹筢子;另一件是大号的荆条筐。用带排钩儿的竹筢子把树叶儿聚拢到一起,盛到荆条筐里就行了。

不是谁想搂树叶儿就能搂到的,这里有个时机问题。如果时机掌握得好,可以搂到大量的树叶儿。错过了时机呢,就搂不到树叶儿,或者只能搂到很少的树叶儿。树叶儿在树上长了一春,一夏,又一秋,仿佛对枝头很留恋似的,不肯轻易落下。你明明看见树叶发黄了,发红了,风一吹它们乱招手,露出再见的意思,却迟迟没有离去。直到某天夜里,寒霜降临,大风骤起,树叶儿才纷纷落下。树叶儿不落是不落,一落就像听到了统一的号令,采取了统一的行动,短时间铺满一地。这是第一个时机。第二个时机是,你必须在树叶儿集中落地的当天清晨早点起来,赶在别人前面去树下搂树叶儿,两个时机都抓住了,你才会满载而归。在我们村,母亲是一贯坚持每年搂树叶儿的人之一,也是极少数能把两个时机都牢牢抓住的搂树叶儿者之一。

母亲对气候很敏感,加上母亲睡觉轻,夜间稍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了。一听见树叶儿哗哗落地,母亲就不睡了,马上起床去搂树叶儿。院子里落的树叶儿母亲不急着搂,自家的院落自家的树,树叶儿落下来自然归我们家所有。母亲先去搂的是公共地界上落的树叶儿。往往是村里好多人还在睡觉,母亲已大筐大筐地把树叶儿往家里运。母亲搂回的什么树叶儿都有,有大片的桐树叶儿;中片的杨树叶儿和柿树叶儿;还有小片的柳树叶儿和椿树叶儿。树叶儿有金黄的,也有玫瑰红的。母亲把树叶儿摊在院子里晾晒,乍一看还让人以为是满院子五彩杂陈的花瓣儿呢!

母亲搂树叶儿当然是为了烧锅用。在人民公社和生产队那会儿,社员都买不起煤。队里的麦草和玉米秸秆不是铡碎喂牲口了,就是沤粪用了,极少分给社员。可以说家家都缺烧的。烧的和吃的同样重要,按母亲的话说,有了这把柴火,锅就烧滚了,缺了这把柴火呢,饭就做不熟。为了弄到烧的,人们不仅把地表上的草毛缨子都收拾干净,还挖地三尺,把河坡里的茅草根都扒出来了。女儿1岁多时,我把女儿抱回老家,托给母亲照管。母亲一边看着我女儿,仍不耽误她一边搂树叶儿。母亲不光自己搂树叶儿,还用一根大针纫了一根线,教我女儿拾树叶儿。女儿拾到一片树叶儿,就穿在线上,一会儿就穿了一大串。以至我女儿回到矿区后,一见地上的落叶儿就惊喜得不得了,一再说:“咋恁多树叶子呀!”挣着身子,非要去捡树叶儿给奶奶烧锅。

上了年纪,母亲的腿脚不那么灵便了,可她每年秋天搂树叶儿的习惯还保持着。按说这时候母亲不必搂树叶儿了。分田到户后,粮食打得多,庄稼秆儿也收得多,各家的柴草大垛小垛,再也不用为缺烧的发愁。有的人家甚至把多余的玉米秆在地里点燃了,弄得狼烟动地。我托人从矿上给母亲拉了煤,并让人把煤做成一个个蜂窝形状的型煤,母亲连柴火都不用烧了。可母亲为什么还要到村外去搂树叶儿呢?

树叶儿落时正是寒风起时,母亲等于顶着阵阵寒风去搂树叶儿。有时母亲刚把树叶儿搂到一起,一阵大风刮来,又把树叶儿刮散了,母亲还得重新搂。母亲低头把搂到一堆的树叶往筐里抱时,风却把母亲的头巾刮飞了,母亲花白的头发飞扬着,还得赶紧去追头巾。母亲搂着树下的树叶儿,树上的树叶还在不断落着。熟透了的树叶儿像是很厚重,落在地上啪啪作响。母亲搂完了一层树叶儿,并不马上离开,等着搂第二层第三层树叶儿。在沟塘边,一些树叶儿落在水里,一些树叶儿落在斜坡上。落进水里的树叶儿母亲就不要了,落在斜坡上的树叶儿,母亲还要小心地沿着斜坡下去,把树叶儿搂上来。刘姓是我们村的大姓,我在村里有众多的堂弟。不少堂弟都劝我母亲不要搂树叶儿了。他们叫我母亲叫大娘,说大娘要是没烧的,就到他们的柴草垛上抱去。这么大年纪了,还起早贪黑地搂树叶子,何必呢!有的堂弟还提到了我,说:“大娘,俺大哥在北京工作,让我们在家里多照顾您。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自己搂树叶子烧,大哥要是知道了,叫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呢!”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母亲不作出解释不行了,母亲说,搂树叶儿累不着她,她权当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身体。

我回家看望母亲,一些堂弟和叔叔婶子出于好心好意,纷纷向我反映母亲还在搂树叶儿的事。他们的反映带有一点告状的性质,仿佛我母亲做下了什么错事。这就是说,不让母亲搂树叶儿,在我们村已形成了一种舆论,母亲搂树叶儿不仅要付出辛劳,还要顶着舆论的压力。母亲似乎有些顶不住了,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他们都不想让我搂树叶儿了,这咋办呢?”

我知道,母亲在听我一句话,我要是也不让母亲搂树叶儿,母亲也许再也不去搂了。我选择了支持母亲,说:“娘,只要您高兴,想搂树叶儿只管搂,别管别人说什么。”

朋友们,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做错吧?

就算我没有做对,你们也要骗骗我,不要说我不对。在有关母亲的事情上,我已经脆弱得不能再脆弱了。

2005年1月17日至19日北京

大姐的婚事

堂嫂给我大姐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堂嫂娘家那村的。堂嫂家和我们家同住一个院子,我大姐当时又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堂嫂和大姐可以说天天见面。可是,堂嫂没有把介绍对象的事直接对大姐说,而是先悄悄地跟我母亲说了。母亲暂且把事情放在心里,也没有对大姐提及。母亲认为这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需要和我商量一下。父亲去世后,我作为家里的长子,母亲把我推到了户主的位置,遇到什么大事都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当年正读初中二年级,在镇上中学住校,每个星期天才回家一次。等到星期天我回家,母亲才把堂嫂给大姐介绍对象的事对我说了。大姐比我大5岁,是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大姐找什么样的对象,的确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必须慎重对待。

堂嫂给大姐介绍的对象,是一位在县城读书的在校高中生。高中生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教我们班的地理课。我在我们学校的篮球场上见过那个高中生,他的身材、面貌都不错,据说学习也可以。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家庭成分是富农。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人与人之间是以家庭成分划线的,一个人的家庭成分对一个人的命运几乎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不仅如此,一个不好的家庭成分,还会对其所构成的社会关系起到负面的辐射作用。这就是说,如果我们家和那个高中生结成了亲戚,在我们家的亲戚关系中,就得写上其中一家是富农。这对我们兄弟姐妹今后的进步会很不利。我还有二姐、妹妹和弟弟,第一个找对象的大姐,应该给我们开一个好头儿。还有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是,我父亲曾在冯玉祥部当过一个下级军官,被人说成是“历史反革命”。因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饱受了歧视,几乎成了惊弓之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给大姐找一个富农家的孩子作对象,我们家招致的歧视会更多,社会地位还得下降。于是,我断然否定了这门亲事。母亲说是跟我商量,其实是以我的意见为主。母亲把我的意见转告给堂嫂,堂嫂就不再提这件事。我甚至对堂嫂也有意见,在心里埋怨堂嫂不该给大姐介绍这样的对象,不该把我们的大姐往富农家庭里推。

别人给大姐介绍对象,决定权应该属于大姐。同意不同意,应该由大姐说了算。就算不能完全由大姐决定,大姐至少应该有知情权。然而,我和母亲把大姐瞒得严严的,就把堂嫂给大姐介绍的对象给回绝了。

接着,又有人给大姐介绍了一个对象,还是堂嫂那村的。这个对象识字不多,但家里的成分是贫农。既然成分好,我就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大姐和人家见面。这个对象后来成了我们的大姐夫。大姐夫勤劳,会做生意,对大姐也很好。据大姐说,刚和大姐夫结婚时,他们家只有两间草房,家里穷得连一块支鏊子的砖头都找不到,连一个可坐的板凳头儿都没有。为了攒钱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一下,大姐夫贩过粮食,贩过牛,还贩过石灰和沙子。有一回,大姐夫从挺远的地方用架子车往回拉沙子,半路下起雨来。他舍不得花钱住店,夜里就睡在一家供销社窗外的窗台上。为防止睡着后从窗台上摔下来,他解下架子车上的襻绳,把自己拴在护窗的铁栅栏上。他带的有一块防雨的塑料布,但他没有把塑料布裹在自己身上,而是盖在了沙子上面。风吹雨斜,把他的衣服都潲湿了。大姐夫和大姐苦劳苦挣,省吃俭用,终于盖起了四间砖瓦房,还另外盖了两间西厢房和一间灶屋。大姐夫特意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柿子树,每到秋天,红红的柿子挂满枝头,连柿叶都变成了红色。

大姐家的好日子刚刚开头,大姐夫却因身患重病于2005年5月1日去世了。大姐夫去世时,还不到60岁。大姐夫的去世,对大姐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当年农历十月初,我回老家为母亲烧纸,大姐和二姐也去了。在烧纸期间,大姐在母亲坟前长跪不起,大哭不止。大姐一边哭,一边对母亲说:“娘啊,你咋不说话呢?你咋不管管俺家的事呢?夜这样长,我可怎么熬得过去啊!”我劝大姐别哭了。

劝着大姐,我的泪水也模糊了双眼。倒是二姐理解大姐,二姐说:“别劝大姐,让大姐好好哭一会儿吧。大姐心里难过,哭哭会好受些。”旷野里一阵秋风吹来,把坟前黑色的灰烬吹上了天空。我听从了二姐的话,没有再劝大姐。我强忍泪水,用带到坟地的镰刀,清理长在母亲坟上的楮树棵子和吊瓜秧子。

为了陪伴和安慰大姐,这次回老家,我到大姐家住了几天。在和大姐在回忆过去的事情时,我才对大姐说明,堂嫂曾给大姐介绍过一个对象。大姐一听,显得有些惊奇,说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因为同村,那个人大姐是认识的,大姐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说人家现在是中学的校长。我还能说什么呢,因为我的年少无知,短视,自私和自以为是,当初我做出的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我之所以老也不能忘记,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姐。大姐一点儿都没有埋怨我,说那时候都是那样,找对象不看人,都是先讲成分。

2011年4月29日于北京

留守的二姐

在我国各地农村,留守儿童以数千万计。留守儿童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已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每每看到有关留守儿童的报道,我都比较留意。因为我总会联想起二姐和二姐家的留守儿童。这多年来,二姐为抚育和照顾她的孙辈,付出的太多了,二姐太累了!

二姐喜欢土地,她认为人到什么时候都得种庄稼,都得靠土地养活,土地是最可靠的。村里的青壮男人和女人一批又一批外出打工,二姐却一年又一年留在家里种地,从来没有出去过。二姐重视土地是一方面,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二姐被她家的留守儿童拴住了,脱不开身。

二姐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和大儿媳去上海打工,把他们的两个孩子都留给了二姐。这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儿刚上小学,女孩儿才两三岁。冬冬夏夏,二姐管他们吃饭,穿衣,更在意他们的安全。村里有一个老爷爷,一眼没看好留守的孙子,孙子就掉到井里淹死了。爷爷心疼孙子,又觉得无法跟儿子、儿媳交代,抱着孙子的小尸体躺在床上,自己也喝农药死了。这件事让二姐非常警惕,心上安全的弦绷得很紧。一会儿看不见孙子、孙女儿,她就赶快去找。哪个孩子若有点头疼脑热,二姐一点儿都不敢大意,马上带孩子去医院看,并日夜守护在孩子身边。直到孩子又活泼起来,二姐才放心。

大儿子的两个孩子还没长大,二儿子的孩子又出生了。二姐的二儿子和二儿媳都在城里教书,二儿媳急着去南京读研,她生下的婴儿刚满月,就完全交给了二姐。因家穷供不起,二姐小时候只上过三年学就辍学了。二姐对孩子们读书总是很支持,并为有出息的孩子感到骄傲。二姐对二儿媳说:去吧,好好读书吧。孩子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喂养婴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姐日夜把婴儿搂在怀里,饿了冲奶粉,尿了换尿不湿,所受的辛苦可想而知。二姐不愿让婴儿多哭,有时半夜还抱着婴儿在床前走来走去。有一年秋天我回老家看二姐,见二姐明显消瘦,而他怀里的孙子却又白又胖。孙子接近3岁,该去城里上幼儿园了,他的爸爸妈妈才把他接走。这时他不认爸爸妈妈,只认奶奶。听说爸爸妈妈要接他走,他躲在门后大哭,拉都拉不出去。二姐只好把他送到城里,又陪他在城里住了一段时间,等他跟爸爸妈妈熟悉了,才离开。

到这里,我想二姐该休息一下了。不,二姐还是休息不成。

2010年秋天,二姐的女儿生了孩子。二姐的女儿在杭州读研究生,因为要返校交毕业论文,还有答辩什么的,她的孩子还没有满月,就托给了二姐。新一轮喂养婴儿的工作又开始了,二姐再度陷入紧张状态。听二姐夫说,这个婴儿老是在夜间哭闹,闹得二姐整夜都不能睡。有时需要给婴儿冲点奶粉,婴儿哭闹得都放不下。亏得二姐夫也没有外出打工,可以给二姐帮把手。在婴儿不哭的时候,二姐摸着婴儿的小脸蛋逗婴儿说:你这个小闺女儿,不该我看你呀!你有奶奶,怎么该姥姥看你呢!见外孙女被逗得咧着小嘴笑,二姐心里充满喜悦。

其实,二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年轻时,二姐早早就入了党。二姐当过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当过县里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是全公社有名的“铁姑娘”。在生产队里割麦,二姐总是冲在最前头。从河底往河岸上拉河泥,别的女劳力都是两个人拉一辆架子车,只有二姐是一个人拉一辆架子车。因下力太过,二姐身上落下的毛病不算少。在我看来,二姐就是要强,心劲足,勇于担责,富于自我牺牲精神。换句话说,二姐的精神力量大于她的身体力量,她身体能量的超常付出,靠的是精神力量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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