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吴三桂在大帐中,独对银灯,愁眉不展,一面挂念着京中爱姬陈圆圆,一方又面对强敌,相持不下,不禁默默无言,忽有一人掩入,视之,乃新任右翼副将马宝也。三桂问其深夜到来,有何紧急军情?
马宝禀曰:“满军来犯,敌我相持,不能解决。末将有一计,敢献于将军。”
吴三桂问何计?马宝曰:“实不相瞒对将军说,末将非中原人,乃塞外部落酋长尼堪外兰之遗孤也。家父与明军联合抗满,为满洲主努尔哈赤所杀,末将得家父副将布拉,携入关内,抚育成人,故谙满语,复通飞檐走壁之技。今努尔哈赤虽死,其子在沈阳僭称帝号,末将欲假扮满人,混入沈阳,俟机刺杀伪帝。伪帝一死,多尔衮必回师,将军便可衔尾出击,必可大获全胜,末将之父仇亦可复矣。”
吴三桂以此颇有道理,当即赞成,并以蟠龙剑一柄相赠。这一把蟠龙剑,全为精钢所制,柔软如蛇,剑长三尺,套以蛇皮剑鞘,束于腰间,外人不觉,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削铁如坭。
马宝大喜拜谢,遂于翌晚,将蟠龙剑束于腰间,外披满人服装,带备银两衣服,三鼓时分,从城墙上飞身而下,蛇行鼠伏,绕过满洲军阵地,向西而行。马宝面目身材,全是塞外人模样,穿上关外服装,更无人疑及彼为吴三桂派来之副将。
马宝晓行夜宿,三日后,来到大黑山下。凉秋九月,高粱生长田里里,一望无际。时已黄昏,夕阳斜照,暮色苍茫。马宝遥望二十里外大黑山下,炊烟一缕,袅袅上升,知有人家,飞步而前,欲在山下借宿一宵,忽闻当当铜铃声,杂以马蹄各各之声,随风送至。马宝抬头一望,青纱帐里,一个彪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至。将近,马宝视其人,年约三十,身躯魁梧,浓眉大眼,满颊于思,背插旋风刀,腰挟弓矢,狰眉怒目,成个关外胡匪装束。马宝技高胆大,略一曕望,继续前行。
大汉拍马冲前,拦住去路,大喝一声:“且慢!”
马宝停步,不慌不忙,操满语,笑问之曰:“好汉有何贵干?”
大汉曰:“将汝身上金银,全数放下,方许通过。念汝亦是塞外人,饶汝一命。”
马宝大笑曰:“好汉身手不弱,方今时局蜩螗,正时势造英雄之日也,何不投身军旅,博取功名富贵,何必干此剪径生涯?”
大汉亦操满语,哈哈大笑曰:“我国已亡,家已破,今生誓不为满奴,宁愿干此绿林生涯以终老,快些解下金银,不必多讲。”
大汉言罢,疾从背上拔出旋风刀在手,刀光闪耀,寒风迫人!
马宝闻大汉言及国亡家破,誓不为满奴之语,疑彼与已为同族,诧而问之。大汉厉声喝曰:“何必再问,快拿金来!”
马宝大笑曰:“汝有何本领,敢与老子为难。欲要金银,请问过老子手中家伙!”
马宝言罢,疾自腰间拔出那口蟠龙宝剑来。宝剑出鞘,寒光闪耀,初而柔软如蛇,马宝把宝剑一挥,则矫若游龙。大汉大喝一声,拍马上前,手中旋风刀,猛向马宝迎头砍下。马宝身手矫捷,就地一跃,跳出圈外。
大汉之刀,刀柄系以小铁索,左手执铁索,右手飞刀向前掷去,大砍刀盘旋飞出,快如流星,是为关外英雄最擅之武技,名为马上旋风刀,刀向对方之腰间劈去,若是闪避不及,必被腰斩,得手之后,将小铁索一收,大砍刀飞回手内。
当下大汉见马宝退后,急用马上旋刀飞去,大砍刀猝然一声,向马宝腰间飞来。马宝眼明手快,向左一闪,闪过其刀。大汉正欲收回旋风发,不料马宝剑快,剑光一闪,叮当一声响,旋风刀竟被蟠龙剑砍去半段。不独大汉猛吃一惊,即马宝亦未知此剑锋利无匹,削铁如坭也。
原来吴三桂为在京师时,阉宦魏忠贤欲收买吴三桂为己用,以此蟠龙宝剑相赠,寓宝剑赠英雄之意。吴三桂初时,尚属忠心英义,恨魏忠贤等,弄权窃国,表面上不便反抗,心坎里却恨之入骨,自得此剑后,弃置不用,适值马宝到来,乃转以相赠。
是时,大汉旋风刀被宝剑削断,急拨转马头,望大黑山方面飞跑。马宝亦不追赶,缓缓而行。大汉跑到五六丈外,从腰间拔出弓箭,飕的一声,向马宝心窝射来。马宝举剑一拨,将箭拨落地上。大汉再发第二矢,亦被马宝宝剑打落。
大汉至是,始知马宝武技,确属高强,不能不为之五体投地,抛下半截旋风刀,从马上飞身而下,抱拳为礼曰:“好汉武技超群,晚生五体投地,请问好汉何方人氏?”
马宝见其面貌忠诚,乃答之曰:“某非别人,酋长尼堪外阑之遗孤,早岁流入中原,改一个中土姓氏,名曰马宝,请问君贵姓尊名?”
大汉曰:“晚乃叶赫族人,名那拉布。满洲主努尔哈赤,灭我叶赫,晚不甘做满人奴隶,遂闯荡江湖,以绿林为活,与君同病相怜。马宝兄今何去?”
马宝大喜曰:“既然彼此志同道合,此地非谈话之所,何不往大黑山下市集上,饮杯高粱酒,然后细谈如何?”
那拉布赞成。二人飞身上马,共乘一骑,向前面同下飞驰而去。在路上,那拉布告诉马宝,前方山下有一小市集,地名布拉门,在辽河西岸,黑山绿水,风光秀丽,人口不过百余人,并无满洲军驻守,大可在镇上痛饮畅谈也。马宝大喜。
未几,日更西沉,暮色四合,二人不经不觉,来到布拉门市集上。市中店户,尽是土屋茅舍,虽然简陋,但依山傍水而居,青山绿水,风景相当秀丽。大树之下,酒旗招展,那拉布拘马宝之手,同进酒寮之内,呼酒保拿羊肉高粱酒至,相对畅饮,细谈衷曲,说话投机,一见如故。马宝将自己之身份与任务,详细相告。
那拉布大喜曰:“满洲人灭我叶赫族,国仇家恨,久未能偿,我亦有此心久矣,只因孤掌难鸣,未敢造次前往。今与君志同道合,正好潜入盛京,埋伏皇城附近,俟满洲伪帝经过,施以博浪之一击,雪此国耻也。”
马宝曰:“君在此日久,对于盛京之形势,知之富稔,可否见告一二,以为参考之资?”
那拉布曰:“盛京本名沈阳,努尔哈赤占领后,新建内城,城内建造皇宫,堂皇矞丽,殿院深?,满洲伪帝,便居于其中。宫廷内外,防守严密,我与君不易进入者。”
马宝曰:“我幼习中原轻功技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二三丈高墙,亦可一跃而过,何难之有?”
那拉布笑曰:“君入到宫廷内,殿院错落,不知伪帝所在,而警卫森严,奇能异技之人,遍布宫廷,亦不易成功。且禁城内外,不少弓箭手日夜驻守,小鸟也难飞过,何况人乎?”
马宝皱眉曰:“既然如此,我岂不是徒劳往返?”
那拉布曰:“亦非也,有三个机会可杀伪帝者。努尔哈赤建立大清帝国后,在沈阳北郊,地名皇姑屯者,营葬努尔哈赤之陵寝于此,复在附近,建立太庙,每年春秋二祭,例由伪帝亲往主持;复在外城建天坛一座,元旦日,伪帝前往拜祭天地,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现距春祭之期,不过只有十日,我等立即赶往,如此这般,必可得手者。”
马宝大喜。是夜,二人留宿市上,一夜无话。翌日清晨,用过早饭,马宝在市上购得一马,二人并辔而行,过辽河,继续前进,四日前后,来到盛京。先入外城梭巡一周,只见城垣高厚,气象雄壮,兵精粮足,民康物阜。内城为大清伪帝所居,一派黄墙黄瓦,站满御林军,强弓硬弩,兵甲鲜明。马宝知那拉布之言不虚。
翌日,二人至北郊皇姑屯巡视。步出北门,一路尽是山路丛林,清太祖努尔哈赤之陵寝,便在北郊二十里之山上,白石华表,高插云霄,翁仲石兽,排列两旁,四周满布守卫,不许闲人进入。马宝与那布拉二人,在外巡视一会,见寝陵外六七里之处,左方路上,一派丛林,林外建有一座浮屠,高凡七级,可资隐蔽。马宝指浮屠向那拉布曰:“此天所以助我等成功也。”那拉布报以会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