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与康德见面之后,古德白特意去查过相关消息跟他的行程,三年之前康德还在国外读博,公司却已经准备齐全。经手人换过几轮,根本查不到最终来源,不过既然康德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而且基地还在运行的情况来看,要么他财迷心窍,要么一定是一个他很尊敬的人指使他做这件事。
比如说古鹤庭。
前者的可能性很低,古德白跟康德打过照面,看得出来对方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而且如果真是财迷心窍,完全没必要挂在古家三叔这个完全不管事的人手底下,比起钱,他更看重的是自由跟权力。
而从古德白手里的药剂来看,康德恐怕是个彻头彻尾的弃子人设。
他曾经是古德白的替身,如今亦然。
古德白知道自己走后,康德在办公室里大发了一顿脾气,毕竟当天晚上三叔就打了电话来抱怨他到底刺激了那个小子什么,气得对方把办公室都砸了。于是古德白当晚给康德特意打了个电话,可惜效果不好,对方几乎气疯了,甚至说漏了嘴:“他选择了我,没有选择你!”
尽管对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可是古德白并不难猜出这个“他”到底是谁。
康德始终被困在童年的阴影里,如果有心人想要利用这一点,根本不难。
尤其是这个有心人,还是康德的恩人,就更容易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条清晰的线已经铺展在古德白的眼前,即便有许多地方说不通,有许多地方不清晰,可是他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饵。
潜伏在研究所里的黑山羊、车祸死亡的古鹤庭、本该中毒而死的古德白、被放出来杀人的电人、意外身亡的单克思、被吓死的燕雨、东羊街的蜥蜴人跟苦行僧、还有出现的莎乐美、甚至是之后炫耀力量的异能者……
这些都并不是碎片,他们意味着同一个信号。
可是古德白想不通这个信号是什么,与其说是想不通,倒不如说是莫名其妙。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仿佛是在请君入瓮,而古德白还不得不入,如果激进者单纯只是想要跟康德合作,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他现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可还得等对方的下一步才能明白。
而武赤藻则与沉默对抗着,他仔细凝视着晒太阳的古德白,眼中的光不可避免地黯淡下去。
其实很早他就明白答案了,也许是最近古德白的态度太过软化,叫武赤藻无缘无故生出许许多多的想法来。
“老板,快到中午了,我们回去吧。”
古德白察觉到他的失落,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武赤藻,微微笑起来:“你问我那句话,是怕死,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已?”
武赤藻苦涩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古德白轻声道,“如果你只是单纯怕死,当初说的是大话,现在终于明白生命何等可贵了,那你要的答案就没有意义。如果你只是想知道我的态度,那我倒是有一句话要给你。”
哪怕是欺骗我也可以……
武赤藻不能克制自己,痛恨自己前一刻的懊丧跟失败未能坚持得更久,期望仍然不听话地从心底钻出来,他听见自己问道:“如果是后者,你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
“你不是说过,会为我死吗?”
“是啊,我说过。”
古德白握住了武赤藻推着轮椅的手,这个姿势让他的胳膊压着胸口的伤口,因此很快又松开了,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膝盖上:“那就是了。”
“是……是什么?”武赤藻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道,“我没有明白。”
“那你怎么会为了我之外的人死,哪怕是你自己。”
古德白在阳光下笑起来。
武赤藻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比老板正常到哪里去,他的心跳如鼓擂,为这句话怦然心动。
与看到星星的那一夜并不同,他此刻的心动,阴沉粘稠地如同水银,好似有什么东西掉进去,慢慢被吞噬后的餍足。
第73章
康德这几天在外省谈投资,终于从三叔那得知古德白遇袭的事情后,匆匆买了机票回来探病。
长森过于巨大,导致古家的每个人都不仅仅是自己,康德这次回来探望,有寻求机会的意思,也是表明态度。
詹雅对他谈不上喜不喜欢,在不涉及古德白的时候,她向来是端庄高雅的贵夫人,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康德当然也不例外。本来这次她不打算让康德打扰古德白,不过恢复过元气的古德白倒是欣然同意了对方的探望,似乎没有小时候的疙瘩了。
比起武赤藻对花的盲目,康德显然对探望病人该送什么花有心得多了,他是孤身一人进来的,身上也没有什么武器,那束被洒了水的花束由仆人接过去重新摆放在花瓶里,这栋冰冷的房子终于有了些生气。
康德非常自然地脱下外衣放在手上,他被仆人带到玻璃门边,看见古德白坐在玻璃花房里,正背对着他。
这个角度看不清对方是不是睡着了,阳光洒在古德白的手上,让这个人看上去有种病态的虚弱感,这让康德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扭曲的快乐跟怜惜。
仆人让康德等了会儿,她要去问问古德白的意思,如果对方没有回应的话,任何人都不能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