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在说什么,的确,这个药很久之前就已经炼好了,只不过……只不过他不舍,舍不得就此形同陌路。
白隐竹轻笑道:“你对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谢谢。”她那么一笑,只觉得天地也微微有些变色,更无论说面前的胡亥了。她见他这副模样,虽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阻拦我了,其实你……也阻止不了……”
胡亥缓缓从袖口中,摸索出那个小小的瓶子。细长的手指,来回抚摸那瓶子上的每一寸地方,似是在惋惜,在心痛。只听得他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只想着,能和你多一天,多一时辰也是好的,哪怕只有在背后看着你。”
白隐竹低头沉默。她心里十分的清楚,胡亥虽然从头到尾,未曾说过一个“爱”字,但他的所作所为,只怕已经远远超出了爱的范围,即便是项羽,也未必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胡亥将手中的瓶子扔给了她道:“其实药,三年前就已经炼好了,你拿去吧。”
三年了,不!何止三年,一共……七年!她硬是没有任何“回心转意”的迹象,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付出,一个人的情愿?
白隐竹缓缓打开药瓶,犹豫了片刻,朱唇也已经被咬破。
半晌无语,半晌的寂静。
有时候,胡亥想,倘若这个人生,能够只永远地停留在这一时刻,那也是极美的。
最终,她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这辈子,我欠了你,下辈子,我也还不了了。”
胡亥身子一怔,眼眶之中不由得觉得一阵酸涩。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
他仰天,大笑,直至笑出了泪水。他狠狠地道:“下辈子!我也不要再遇见你!”
四年苦战(3)
白隐竹撇开头,不去望向那个近似于癫狂的男子,也不愿意再去听见那个令人心碎的笑声。她闭上了眼睛,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倘若要是认真去瞧,便能瞧见,她眼角之处似有晶莹之物,反射着天空的七彩霞光。
她手掌一松,那药瓶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似是心碎之声,凄凄哀哀。
她独自一人,向着远方走去。
这个世间,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面对。
小时候,一个人,面对破国亡家的仇恨,世道的无情。
在宫廷之中,一个人面对后宫的阿谀狡诈,奉承谄媚。
如今,她又要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就像那个人一般,也是独自一人,历经四年的苦战,杀尽天下人。
不过,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一个人了,这漫漫的路,她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哈哈,子房果真不欺我,你真出来了。”
白隐竹不禁轻蹙眉头,瞥望声音来的地方。只见刘季站在离她不远之处,面泛红光,似是有什么喜庆之事。她想了想道:“如何?”
刘季嘿嘿笑了笑,道:“四年未见,白姑娘还是如原来一般漂亮。”
白隐竹不禁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无耻”,表面上却撇开脸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刘季赔笑道:“小姑娘不要生气嘛,我今儿来,可是带你回楚营的。”
“楚营?”白隐竹脑海之中不禁地掠过了几个可怕片段,立即大声喝问道,“你想做什么?”
刘季道:“哎呀呀!白姑娘,你这可是冤枉了我了,我只不过想好心帮你一下罢了。”
白隐竹冷哼了一声,话中的讽刺之意一点也不掩藏:“你帮我?我可不信你这么一个人,能帮我什么忙?”
刘季暗暗抽了一口气,表面却依然笑着道:“白姑娘说的哪里话啊?怎么那么见外啊?我只不过是看在你与项王两情相悦,却又那么坎坷的路上,我才这么好心帮忙的,要不,我才懒得管呢!”
好心?白隐竹在心里暗骂。她知道刘季与项羽乃是生死相对的敌人,说要好心帮忙,只怕说出去,连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都不会信的。
刘季见白隐竹不为所动,不由得暗自咬牙道:“怎么,白姑娘,你难道不想见你的王兄了么?”
“王兄?”白隐竹心里不由得想到了戚赏,她不禁问道,“沛公真会说笑,姬不过只是一介平民,怎会有王兄?”
刘季表面故作惊讶道:“哦?那么戚赏和戚懿呢?姑娘也不认识他们?”他顿了顿又道,“戚懿的那折腰而舞,可真是艳绝天下啊,只是不知道,是和谁学得啊。”
戚赏是谁?是与她流着相同血液的至亲;戚懿是谁?是她真心相对的小妹妹。她又怎么能抛得起,放心下?
白隐竹的眼眶,不禁觉得微微有些湿润,为什么?每次,都在能看到曙光的时候,又是一际更深的黑暗,真的让人,忘记了黎明的感觉。
白隐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不管你究竟是何目的,还是请你不要伤害他们二人。”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