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他去参加丧礼了。」
「哦。」
「你有没有参加过丧礼?」
「没有。」
「我也是。前一阵子,我们那栋公寓有一位老爷爷死了,我妈在守灵的那个晚上去了。」
「你也很想去?」
「我不是想去,只是……啊!好痛!」
「河边!木山!」老师吼了起来。
河边被老师的粉笔打中,他把眼镜扶正,揉一揉前额。
「你们在聊什么?站起来!」
第二天,山下出现了。一早,我在学校的正门,发现那家伙的背影。
「喂!胖子!」
我才喊完,就觉得自己说溜嘴了。不出所料,那家伙回过头来时,显得无精打采。他那一向闪烁不定的小眼睛,今天看起来却黯然无神,甚至连我大声喊他「胖子」,他也都无动于衷。我开始感到抱歉。毕竟,那家伙刚刚才从「丧礼」回来。
我们静静地穿过校园。我是不是该说点安慰的话呢?可是,要说什么好呢?
「喂!胖子!听说你的祖母死了?」
原来是河边这个笨蛋。那小子从二楼的教室窗口伸长脖子叫道。那家伙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甚至,从来都不用大脑。
山下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马上用很大的声音回道:「嗯,是啊,是啊!」真有精神。我完全不晓得山下的心情。他在想什么啊?河边这个人不用大脑还情有可原,但山下怎么搞的?祖母死了,竟然还说「是啊,是啊!」
说真的,我实在不太能理解。我不曾参加过丧礼。我的祖父是在我出生前死的,总之,我完全不能体会,当周遭有人死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怪河边把身子伸得太出来了,在惊险之余,他的宝贝眼镜从二楼的窗口掉了下来。那家伙是一旦少了眼镜,就没有办法走路的人。就在他摸着门边走时,杉田和松下过来嘲弄了一番,结果,河边哭了。
河边的妈妈来学校把河边接回去,因为河边的早退,我也就打消向山下询问丧礼的那个念头。因为,我真的不晓得要如何开口。山下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体育课他照样不会倒立,国语课他还是老念错字,自然课则把实验标本弄坏。虽然如此,我还是看到他有时会心不在焉地盯着墙壁一直看,还有,中午的营养午餐,即使是那家伙最喜欢的炒面,也不见他再添一碗。
补完习,我们像往常那样,坐在昏暗的公车亭里,一边吸着从肯德基炸鸡店那儿买来的饮料,一边等车。本以为河边不会来的,但他却戴着新配的眼镜出现了。是个圆圆拙拙的银框眼镜。河边的脸型都变了,看起来像个没有眼睛的外星人。
「那丧礼,怎么样?」河边问道。我说嘛!河边一定是因为想知道丧礼的情况才来的。
「什么怎么样?」
「好玩吗?」
「怎么会好玩呢?」我说:「虽然我也不清楚。」
「嗯。」山下回答:「一点也不好玩。所有的人都穿黑色的衣服,念经念个不停,好烦。叔叔伯伯们只顾喝酒,妈妈们又都好忙。小孩子的年纪又都比我还小,那些小鬼,开口闭口就叫我胖子。」
「我们也这么叫啊!」河边露出他的牙龈,诡异地笑着。一个戴着厚银框眼镜的家伙,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发笑,让人觉得怪恐怖的。
「如果你不认识的人这样叫你,你会怎样?」
「说的也是。」河边收起了笑容。
「丧礼本身实在没什么。不过……」山下吞了一口口水:「人死了要拿去烧。尸体被送到火葬场,连同棺材放进一个好大好大的炉子里,然后,碰!门就关起来了。一个小时以后……」
「一个小时以后?」我的身体往前倾。因为,山下的声音越来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