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骨头。身体全被烧光,只剩下骨头。白白的,碎碎的。就那么一点点。」
「要烧一个小时啊?」
「嗯。」
「一定很热,火一定很大。」
山下想了一下,说:「有一个好大的烟囱,不过,只冒出一点白烟。我爸爸说,现在都用电器来烧,所以不像以前那么多烟。现在都是靠着时间,慢慢地烧。」
河边的脚开始不停地抖动。通常,这都是危险的讯号。这家伙只要一抖脚,就表示有一颗定时炸弹即将爆发。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轮流用筷子把骨头挟到骨坛里。」
「用筷子挟?」
「对。然后就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可是……。
「你有没有哭?」我问道。
「没有。」
「他是你祖母,难道你不会伤心吗?」
「可是,从我很小开始,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这跟陌生人还不是一样。」
「说的也是。」
「我从来都没有回过老家。因为好远。」
话说回来,我也好久没和爸爸那边的祖母见面了,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
「我问你们,」山下吞吞吐吐地说:「你们有没有看过死人?」
「呵,哪有可能呢?」河边说完,就陷入沉默。我这才发觉,我连作梦都没有想过山下会看过「真的死人」,即使在我知道他去参加丧礼时,或是在他和我们谈骨灰时,我也都没有做过这样的联想。
「你看到了吗?」
「嗯。」
山下两眼一直盯着我不放。原来,这家伙一整天神情恍惚,就是为了这个。
「我们要一起把花丢到棺材里去。就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河边镜片后面的眼睛亮了起来。「怎么样呢?怎么样呢?怎么样呢?你快说呀!」河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开始毛毛躁躁地用鞋跟顶住地面。
「也没什么……。」山下接着说:「我看到她的耳朵和鼻子,都被棉花塞了起来。」
「用棉花把鼻孔塞住!为什么呢?」河边又开始抖脚了:「用棉花塞住耳朵和鼻子……用棉花塞住耳朵和鼻子……」
「河边,你可不可以闭嘴!」
河边不再出声。但脚却抖得更厉害了,连我们坐的那张椅子,都发出了嘎嘎的声音。
「我学大家,把菊花丢到棺材里。于是……」
坐在一旁等车的欧巴桑,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了看我们。我用力按了按河边的肩膀。
「花瓣散了开来,纷纷掉到祖母的脸上。刚好有一片掉到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