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皇城中高阁耸立,斗拱交错,庄严肃穆。
紫宸殿暖阁内灯火通明,异香拂面。
身着明黄常服,双鬓斑白,眼神矍铄的明宗将瓷碗中鲜红的鹿血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他用丝帕擦去嘴角的血迹,垂眼看着跪在御榻前的南风意,沉声问道:“你是说裴卿之死与妖物有关?”
“回陛下,确是!”
明宗端坐榻上,衣袖一挥,沾着血痕的瓷碗结结实实砸到南风意身上。
“朕命你与裴卿去探查右相勾结外族之事,裴卿却死于非命。”
“朕命你彻查裴卿死因,你却说裴卿死于妖物之手。”
“南风意,你就是这么办差的?”
明宗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似有千钧重,压得人透不过气。
南风意俯身下叩,冷静自持道:“臣知罪,但事有蹊跷,还望陛下容禀。”
“说!”
“臣与裴大人奉命探查右相府,然相府守卫森严,眼线众多,实难深入查探。偶然得知今日右相大寿,欲宴请百官。因此,裴大人于月前设计与相府侍卫首领交好,讨得一张请帖。”
“请帖只有一张,于是臣二人商议,裴大人入府赴宴,借机搜寻证据,臣在府外接应,以防发生变故。”
“然,直至日落西山,宾客散尽,也未见裴大人出府,臣在其他出入口布置的眼线也无一人见过裴大人身影,询问相府仆从,却异口同声,咬定从未见裴大人赴宴。”
明宗眉头微皱,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南风意垂首接着道:“苦寻无果,臣本欲制造混乱,趁机潜入相府。”
话头微顿,南风意薄唇紧抿,抬首看向表情严肃,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的明宗,缓缓开口道:
“但臣在相府附近,感受到了妖气。”
明宗手中动作微顿,神色骤变。
“事发突然,臣恐妖物现身制造祸端,殃及百姓,便临时变更计划,施法追寻妖气来源。”
想起当时的情形,南风意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微微停顿后接着道:“臣被引到了与相府仅有一墙之隔,荒废多日的司空府,在那里,见到了失踪的裴大人。”
明宗起身趿拉着鞋走到南风意身前,沉声道:“先前召你来,你说看到一女子刺杀了裴爱卿。”
“臣不敢妄言。”南风意解释道:“臣确实亲眼看见一女子刺穿裴大人胸膛。”
南风意微微侧头,明宗将随之将视线转移到昏倒在南风意身侧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梦西洲身上。
“莫非就是她?”
明宗微微倾身,捋着长须观察着地上的女人,骨瘦如柴,相貌平平,因脸上脏乱不堪,甚至有些许丑陋。
“正是。”南风意回道。对答如流,“臣本欲按律处置,但今夜怪事频发,处处透着蹊跷,而这女子身上也有诸多谜团,臣不敢贸然处置,只得将人带来这里,由陛下处置。”
“此人有何特别?”明宗实在困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何以值得南风意深更半夜,大费周折通过密道带到他面前来。
南风意瞥了眼梦西洲惨白的脸,见对方双目紧闭,眼皮却微微颤抖,唇角微勾,肃声道:“此人可能有辨妖瞳。”
“什么?!”
明宗猛地转头看着南风意,目光如炬,“此话当真?”
南风意微微点头,将先前大理寺中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明宗听罢,再次踱步至浑身僵硬的梦西洲身前,打量许久后转身坐回榻上,对着南风意抬手道:“你且起身。”
南风意谢恩起身,静待明宗吩咐。
明宗抚着长须沉吟道:“你既然敢将她带到这里,想必已经查清了她的底细。”
“禀陛下,确已查清,此女幼年失怙,无依无靠;又遇灾年,生存困难,后在乞讨时被一同乡长辈救助,六年前一路逃荒至长乐城,先时做杂工谋生,后在西市以市卖凶宅为营生,与京中各家勋贵官员并无任何来往。”
明宗面露不解,“如此平淡,怎会有辨妖瞳?”
南风意扫了眼还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皮却颤得愈发厉害的梦西洲,一字一句道:“因为她可能是李拾遗的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