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和伍大财,都像是没看到我被打一样,仍旧磕着瓜子儿看春晚。只有伍大官绕着我,高兴地手舞足蹈:“打、打、打,往死里打!揍死这个贱坯子!”
每次他老妈打我,他就比过年还要开心。
我觉得我的脊梁骨都快被打断了,疼得钻心,却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着。直到秦翠花打累了,才将我一把推到墙角,再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以前,她打完我,气都会消了。但是,这一次,却好像不同。
她气鼓鼓地走到前面,一下关掉了电视机,扯掉插头:“你们一个个儿的还有心情看电视?!咱家钱都飞了,你们屁都不放一个的?”
伍大财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脾气也大,立刻就扯着嗓子跟他老婆喊:“你鬼叫啥?那个死女人不送钱来,你怪谁呢?”
“她不送,你不会去她家要呀?”秦翠花双手叉腰。
伍大官这会儿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大过年的,去人家要钱,亏你想得出来?!”
“我不管,你今天不去要钱,我就把这个小贱蹄子给卖了。早就说把她卖了,一次能得很多钱,你们非得护着不让卖。现在好了,连散碎银子也换不来了吧?白白养着这么个……”
秦翠花话未说完,伍大官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把她的嘴打出血来了。
他们一打架,姑婆就坐不住了。
她驼着背,慢悠悠站起身来:“你们大过年的,就不要吵了,我去要钱,成吗?”
除夕夜,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用一个从邻居家借来的平板儿车,拉着姑婆,一步一滑地走了十几里地,终于到了赵月阿姨家门口。
这一路走来,我没有一丁点儿怨言。
对于我来说,赵月阿姨是唯一一个温暖的人。而,她的家,一定特别暖和。
我梦想着,能够在她的家里坐一会儿。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赵月阿姨的家里,一片黑灯瞎火。我敲门敲了好久,都没有人应声。
大过年的,他们一家会去哪里呢?
姑婆说:“你去邻居家问问,我们既然大老远得来了,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我听话地敲开了邻居家的门,一个跟赵月阿姨一样和善的女人打开门,奇怪地看着我们一老一小。
“哦,赵月啊,她娘家妈妈今天不小心滑了一跤,腿摔断了。他们两口子都在县医院守着老人呢!”
“呸!”姑婆啐了一口,小声嘀咕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早不摔晚不摔,非得今天摔!摔死才好呢!”
姑婆磨叨了好久,说她这副老身子骨儿,今儿算是被我折腾惨了。但是,末了,还是咬牙,说了句:“去县医院。”
一路走来,我的鞋子早就蹚雪蹚湿了,十根脚趾头就跟要冻掉了似的,疼得钻心。
但是,姑婆说去县医院,我就不敢怠慢。
我始终记得,她跟我说,我是被大黄狗叼回来,专门给她们家干活的。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了县医院。我扶着姑婆,满住院楼里打听,终于找到了赵月母亲的病房。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
我见到赵月阿姨时,她正趴在母亲
床边打盹。她母亲安详地睡在病床上,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非常震撼地感受到母女之间的爱。